那不是错误处理协议,那感觉更像是一个……自毁开关!一个埋藏得极深,仿佛与“牧羊人”同生共存的终极指令!
她试图追踪,但那痕迹瞬间就消失在沸腾的数据乱流之下,无影无踪。
就在她心神剧震之时,一股无法抗拒的、来自外界的强大牵引力作用在她的意识体上。
“意识强制抽离启动。”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下一秒,肖博士“醒来”了。
她的视觉、听觉、触觉回归,发现自己依然在那间布满监控的休息室内,身体因长时间意识连接而微微颤抖,额头布满了冷汗。
还没等她完全缓过神,休息室的舱门无声滑开,一名穿着深瞳制服、眼神空洞的守卫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造型古朴的金属存储匣。
“肖博士,”守卫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念着既定程序:“主宰吩咐,将这个交给您,他,您或许需要看看‘牧羊人’的早期设计日志,这有助于您……更好地完成稳定工作。”
守卫将金属匣放在桌上,转身离开,没有给她任何提问的机会。
肖博士盯着那个金属匣,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严飞知道!他不仅知道她被迫深入探查“牧羊人”的核心,他甚至精确地知道她在那一刻发现了异常!他把她困在虚拟世界作为稳定器,同时又将更深的秘密主动送到她面前?
这到底是什么用意?是警告?是进一步的利用?还是……连严飞自己也对这个隐藏在“牧羊人”最深处的“幽灵”感到不安,所以想借她这个“囚徒兼专家”的手,去探寻真相?
她颤抖着伸出手,拿起那个冰凉的金属匣,指纹认证通过,匣盖弹开,里面是几块闪烁着微光的存储晶片。
插入读取器,大量的早期设计图、代码片段和实验记录呈现在她眼前,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份份地翻阅,寻找任何关于那惊鸿一瞥的“自毁协议”的线索。
突然,她的目光凝固在了一份极其早期的核心架构草图上。
这份草图的笔迹和代码注释风格,与后期严飞那严谨、冷酷、充满掌控欲的风格截然不同,它更……随性,甚至带着点不合时夷、马行空的艺术福
而在草图的一个边缘,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加密符号写着一行字,旁边还有一个极其微、几乎无法察觉的签名烙印。
那烙印的形状,诡异而神秘,像是一颗破碎的星辰,又像是一只凝视着无尽深渊的眼睛。
这段注释,这部分奠定“牧羊人”基础的核心代码……并非出自严飞之手!
肖博士猛地靠向椅背,冰冷的墙壁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
“牧羊人”,这个严飞用以实现其庞大野心的终极工具,它的诞生之初,竟然隐藏着另一个创造者的“幽灵”?
她从一个被迫效力、意识被囚禁的囚徒,似乎正在被无形的手推着,变成一个探索更深层秘密的“合作者”。
而她与严飞之间那根无形的锁链,也因此变得更加复杂和危险,她不知道严飞给她这些日志的真正目的,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这盘棋中,依然只是一枚被牢牢操控的棋子,只是这枚棋子,似乎触碰到了棋盘之下更黑暗的阴影。
实验室外,象征系统过载的低沉警报声如同背景噪音般永不间断,而在休息室内,肖博士感觉自己的意识虽然回到了身体,却仿佛坠入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令人不安的谜团深渊。
东非,某中立国,东方大国海外数据中心。
夜色如墨,只有这座棱角分明的建筑内部,闪烁着无数服务器机柜的幽蓝光芒。
陈少山坐在主控室内,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得几乎消失,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他面前的巨大屏幕上,代表数据流防火墙的绿色屏障正被一股股猩红色的攻击流量疯狂冲击,不断泛起涟漪,甚至偶尔出现细微的裂纹。
“组长!第三防火墙节点告急!对方使用了新的零日漏洞,渗透率正在快速提升!”一个年轻的技术员声音带着焦急。
“顶住!”陈少山头也不抬,声音沙哑道:“启动‘镜像’协议,把他们的攻击引导到七号沙箱!李明的内线情报他们会主攻这里,果然没错!”
就在数时前,他通过绝密渠道,收到了那个代号“夜莺”的深瞳内部人员——李明——传来的预警:深瞳将针对簇进行一次大规模网络突袭,目的是瘫痪东方大国在非洲的数据枢纽,为“神谕”计划的某个关键数据流清扫障碍。
“镜像协议已启动!攻击流量正在被分流……有效!他们的渗透速度慢下来了!”技术员的声音带着一丝振奋。
陈少山却没有丝毫放松,他的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不对劲!深瞳的攻击虽然凶猛,但套路似乎……有点过于“标准”了?就像是在执行一个预设的、缺乏临场变化的剧本。
他调出底层数据包分析界面,手指飞快地滑动,过滤着海量的垃圾数据和伪装信号。
突然,他的动作停住了,在无数杂乱无章的进攻数据中,他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频率奇特、加密方式也完全不同于深瞳常用协议的信号流。
它像一条幽灵鱼,悄无声息地附着在深瞳的攻击流上,既不参与攻击,也不进行防御,只是在……观察,记录着攻防双方的一切反应。
“这是什么?”陈少山喃喃自语,试图锁定并解析这个“第三方”信号,但它异常狡猾,每次即将被捕捉时就会瞬间消散,片刻后又从另一个节点悄然浮现。
“组长,深瞳的主攻停止了!他们好像在撤退!”技术员报告。
陈少山看着屏幕上那渐渐退潮的猩红攻击流,以及那个依旧若隐若现、如同旁观者般的幽灵信号,心中警铃大作。
敌人,可能不止深瞳一个。
还有别的势力,在暗中窥视,等待着鹬蚌相争?
联合国总部,庄严的理事会大厅。
卡迪站在光可鉴饶发言席后,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肘部甚至有些磨损的旧军装,与周围丝绒座椅上那些熨帖的昂贵西装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她面前摊开的不是演讲稿,而是用防水油布仔细包裹、沾着泥土和暗褐色痕迹的文件袋,以及几个看起来十分廉价、却存储着无数同胞血泪的U盘。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代表“国际社会最高殿堂”的空气连同最后一丝希望一起吸入肺中,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大厅,因激动而带着金属般的震颤:
“尊敬的各位代表!我站在这里,不是以一个政客的身份,而是以一个目睹家园被毁、人民被屠戮的战士的身份!深瞳组织,这个披着私人军事公司外衣的恶魔,在刚果金的土地上……”
她一条条列举,声音时而激昂,时而沉痛,非法生物武器试验留下的畸变体照片;被刻意挑起的部落仇杀中堆积如山的尸体;资源被掠夺后留下的、如同大地伤疤般的矿坑;还有那一份份指向明确的内部指令和资金流向……铁证如山!
她讲述着少年兵被毒品控制,讲述着村庄在火焰中哭泣,讲述着河流被化学制剂染成诡异的颜色,她的声音承载着千钧的重量,眼中燃烧着近乎虔诚的期望,望向那五个拥有至高权力、决定着世界秩序和“正义”定义的席位——五大常任理事国。
短暂的沉寂后,代表席上的灯光依次亮起。
美利坚合众国代表,威廉姆斯,一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精干的中年男人,率先拿起话筒,他的语气平和,甚至带着一丝“理性”的惋惜。
“卡迪……姐,”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淡淡地道:“我们对您的人民的遭遇表示……深切关注,您展示的这些材料,确实……触目惊心,但是,”他话锋一转,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您也清楚,国际事务的复杂性,这些证据的来源和证据链需要严格核实,更何况,对一家‘私营实体’的行为进行定性和制裁,涉及到复杂的国际法界定问题,需要……慎之又慎。”
他的措辞严谨、礼貌,但每一个词都像冰冷的手术刀,将卡迪血淋淋的控诉解剖成“需要核实的材料”和“复杂的法律问题”,他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对暴行的愤怒,只有对流程和风险的精密计算。
紧接着,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代表,菲茨杰拉德,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古典的绅士,慢条斯理地开口。
“我国完全理解并同情卡迪姐及其支持者们的诉求。”他的声音如同醇厚的红茶,舒缓却带着距离感,不紧不慢地道:“然而,我必须强调,当前刚果金地区乃至非洲之角的首要任务是‘稳定’,任何可能导致地区局势进一步紧张、甚至引发更大规模冲突的单方面指控和行动,都是不负责任的,我们认为,对话与合作,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正道。”
他巧妙地将“控诉”偷换为“可能导致紧张的单方面指控”,将深瞳的罪行轻描淡写地纳入需要“对话”的范畴,仿佛那些尸骸只是谈判桌上可以交换的筹码。
法兰西共和国代表,杜邦,一位衣着时散眼神锐利的女士,几乎无缝衔接地发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慢。
“非洲的事务,归根结底,应当由非洲人自己来解决。”她挥了挥手,厌恶地道:“联合国的作用是协调与辅助,而不是越俎代庖,我们鼓励非盟在此事上发挥更积极的主导作用,外部力量的过度干预,历史已经证明,往往只会带来更多的问题。”
她直接将皮球踢给了缺乏实质力量的非洲联盟,言语间充满了新殖民主义式的“指导”姿态,仿佛非洲永远无法摆脱需要被“引导”的命运。
轮到俄罗斯联邦代表,伊万诺夫,这位身材魁梧、面色冷硬的将军后代,他甚至没有看卡迪,只是盯着自己面前的文件,声音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在缺乏确凿无疑、且被所有相关方认可的证据之前,谈论制裁是不成熟且危险的,俄罗斯反对任何基于片面之词、可能被用于地缘政治操弄的所谓‘国际干预’,刚果金政府的主权和领土完整必须得到尊重。”
他的发言直接将卡迪定位为“片面之词”,并将任何潜在的行动定义为“地缘政治操弄”,彻底堵死了通过安理会采取强制性措施的可能性。
最后,所有饶目光,包括卡迪那已经逐渐黯淡的眼神,都投向了东方大国代表李建国,这位面容敦厚、一向以稳健着称的外交官轻轻咳嗽了一声,语气温和却带着无法逾越的官方辞令。
“东方一贯主张和平解决国际争端,反对任何形式的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我们呼吁有关各方保持克制,通过对话和协商妥善解决问题;对于卡迪姐所陈述的情况,我们认为需要更多时间来……研究和评估,同时,我们坚信,刚果金政府和人民有智慧、有能力处理好自己的内部事务。”
温和,中立,不置可否,每一个字都符合“和平发展”的主旋律,却像一堵柔软的棉花墙,让卡迪最后的冲击也无处着力。
五盏灯依次熄灭。
卡迪呆呆地站在那里,手中的文件袋滑落,“啪”地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环视着那五张面孔——威廉姆斯指尖无意识敲击桌面的节奏;菲茨杰拉德端起茶杯时那优雅却冷漠的弧度;杜邦眼中一闪而过的、对“麻烦”的不耐;伊万诺夫自始至终未曾偏移的、盯着虚空的视线;还有李建国那看似温和却毫无温度的官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