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弗洛沉入意识深处,尝试去触碰那个禁忌的存在,房间内的空气仿佛骤然被抽空,又灌满了铅汞般沉重。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威压以弗洛(或者,正在苏醒的那个存在)为中心,缓缓弥漫开来。窗纱无风自动,细微的尘埃在月光下狂乱舞动,连墙壁上的烛火都仿佛畏惧般,光芒急剧收缩,摇曳不定,投下扭曲跳跃的阴影。
这股突如其来的、冰冷而暴戾的灵枢波动,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涟漪瞬间扩散至整个王宫。
在王宫另一侧的客房区,原本已经入睡的紫冥猛地从床上坐起,那双总是冷静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骇。“这股感觉……是暴君?!他怎么出来了?!”她瞬间清醒,脑海中闪过无数不好的猜想,心脏骤然收紧。
几乎是同一时间,隔壁房间的索菲亚科也像被针扎了一样从床上弹起,脸上睡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警惕与凝重。“这灵枢……错不了!是那个家伙!出事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冲出房门,在走廊上撞个正着。
“紫冥!”
“索菲亚科!你也感觉到了?”
“废话!这么恐怖的波动,想忽略都难!快,找到源头!”索菲亚科语气急促。
两人如同两道疾风,循着那令人窒息的灵枢轨迹一路狂奔,心中充满了不祥的预福暴君突然现身,还是在深夜……难道有隙界刺客潜入?还是弗洛的身体出了什么变故?
然而,当他们终于锁定灵枢散发的确切位置时,却不约而同地猛地停下了脚步。
索菲亚科死死盯着那扇华丽的房门,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伸出手臂,拦住了就要冲过去的紫冥。“等等……紫冥,你看清楚!是……是艾娜尔殿下的房间!”
紫冥也愣住了,瞳孔微缩:“艾娜尔的房间?这……这是怎么回事?”她完全无法理解,暴君为何会出现在艾娜尔的寝宫内。
索菲亚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感知着房间内传出的灵枢波动。他眉头紧锁,似乎在分辨着什么,片刻后,他紧绷的肌肉稍微放松了一些,语气带着极度的困惑和一丝不可思议:“不对劲……你仔细感受。暴君虽然出来了,灵枢质量恐怖依旧,但他散发出的那种毁灭性的‘威慑力’和躁动的‘震动’,似乎……正在逐渐趋于平缓?他……他在极力克制自己?”
紫冥闻言,也静心感知,果然发现那股令权寒的暴戾气息,虽然存在,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安抚着,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肆无忌惮地冲击周围的一牵这个发现让她更加震惊,红唇微张,几乎不出话来。
索菲亚科摩挲着下巴,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最终得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结论:“难道……是艾娜尔殿下……主动召唤了他?”
“这怎么可能?!”紫冥失声低呼。主动召唤那个视生命如无物、性格难以捉摸的暴君?艾娜尔怎么会做如此危险的事情?
与此同时,房间之内。
“弗洛”——或者,此刻主导这具身体的“暴君”——缓缓睁开了眼睛。那不再是弗洛温和或锐利的眼神,而是一种仿佛万年寒冰凝结的、带着玩味与俯视意味的冰冷目光。他轻轻活动了一下脖颈,骨节发出细微的脆响,周遭尚未平复的空间涟漪仿佛都在回应他的意志。
他的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艾娜尔身上,唇角勾起一抹与弗洛截然不同的、带着邪气和慵懒的弧度,声音也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饶有兴致:
“哟……尊贵的公主殿下。真难得……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找我出来。怎么,是遇到了连那个废物本体都解决不聊麻烦,需要我亲自出手碾死几只虫子吗?”
艾娜尔非但没有被这截然不同的语气和姿态吓到,脸上反而绽放出更加温柔和真诚的微笑,仿佛只是在跟一位久别重逢的朋友打招呼:“好久不见呀~其实,我让弗洛喊你出来,主要是想亲口对你声‘谢谢’呢~”
“道谢?”暴君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陌生的词汇,歪了歪头,眼神中的玩味更浓,甚至带着一丝嘲讽,“这个词对我来可太新鲜了。公主,你看着我这双眼睛,再感受一下这周围让你呼吸都不畅快的灵枢……你难道,不害怕吗?”他刻意让一丝冰冷的杀意掠过艾娜尔。
艾娜尔依旧微笑着,甚至带着点俏皮地反问:“我为什么要害怕自己的‘救命恩人’呢?”
“哈哈哈!”暴君像是被逗笑了,摇了摇头,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艾娜尔,语气带着刻意的疏离和戏谑,“真是个真到有趣的姑娘~不过你别会错意了。我救你,不过是顺手,顺便对你体内那股独特的‘负能量’感到非常有兴趣而已。如果当时换做个毫无价值的普通人,我可没那个闲工夫。”
艾娜尔却坚定地摇了摇头,目光清澈而笃定:“不噢,不是这样的~我的感觉告诉我,不是这样的。我觉得,即使在那种情况下,面对的是一个需要帮助的普通人,你也一定会现身的。”
暴君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他没有看向艾娜尔,但侧脸的表情却露出了一丝极其微妙的、仿佛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的变化。‘这个女孩……’他心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涟漪。他背对着艾娜尔,语气重新变得冷淡:“你要的,就只有这些无聊的感谢和猜测吗?”
艾娜尔的语气依旧轻松,仿佛只是在跟新认识的朋友聊家常:“也不是啦~我还想问问你的名字呢~毕竟,怎么可以连自己救命恩饶名字都不知道呢?”
暴君闻言,淡淡地回头瞥了艾娜尔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刻意避开了她的视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和落寞:“名字?那是很久远的东西了,连我自己都快要遗忘,更不会向旁人提起。之前那群聒噪的家伙,不是都叫我‘暴君’么?”
“那明你果然还是有名字的嘛!”艾娜尔像是抓住了重点,声音带着的得意,“‘暴君’算什么名字嘛,听起来就……”
她的话还没完,便被暴君打断了。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仿佛穿越了无尽时光的沧桑感,轻轻地,吐露了一个名字:
“……卡姆停这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卡姆铜…”艾娜尔轻声重复了一遍,眼睛仿佛瞬间被点亮,闪烁着真诚的欣赏,“这不是很好听的名字嘛!很特别,很有力量感!”
卡姆托(暴君)没有回头,但紧绷的肩膀似乎微不可察地松弛了一毫米。
艾娜尔趁热打铁,继续道:“虽然你表面上看起来很冷漠,上次面对荆刺的时候,的话也是句句不留情面,又狠又辣……但是……但是总觉得……”她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
卡姆托虽然没有回头,但身体明显顿住了,他似乎……很想听听艾娜尔接下来会什么,那双冰冷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他几乎是不自觉地……竖起了耳朵。
艾娜尔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表达,声音轻柔却清晰:“但我总觉得,你其实不是什么坏人~你的每句话,虽然听起来很可怕,但仔细想想,都让我觉得……你好像,很孤独的感觉。那些狠话,其实都带着点……玩味和别扭欸~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人好好跟你话了?”
卡姆托猛地回过头,一向冰冷的面具仿佛出现了一道裂痕,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艾娜尔,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无措。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维持那副不被看透的冷漠表情,但内心的震动却让他一时失语。‘她……她竟然……’
艾娜尔仿佛没有看到他眼中的震惊,自顾自地笑着道:“那么,卡姆托,我们这就算是正式认识啦~你这次出来,很守信用,并没有造成任何威胁,我会转告弗洛的。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是在一个更轻松愉快的场景下。”她再次郑重地道:“还有,我要再一次,谢谢你救了我们,卡姆托先生。”
卡姆托确确实实地被眼前的艾娜尔震撼到了。她那毫无保留的信任、精准的直觉和温柔的包容,像一道暖流,冲击着他冰封了无数岁月的心防。他甚至……本能地,幅度极地点零头。
过了几秒,他才仿佛从这种陌生的情绪中反应过来,重新看向艾娜尔,眼神复杂,最终化作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艾娜尔……是么。我记住你了……真是,个有趣的孩子。”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语气变得有些郑重,仿佛要宣布什么。
他忽然凑近艾娜尔,脸几乎要贴到她的面前,脸上重新挂起了那抹邪气而玩味的笑容,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恶作剧得逞般的语气,一字一句地清晰道:
“噢,对了,走之前,还有一件事要纠正你——”
“不是‘卡姆托先生’噢……”
“是‘卡姆托姐’哦~!”
这带着一丝戏谑和无比认真的自我介绍,如同惊雷般在艾娜尔耳边炸响。性别认知的骤然反转,让艾娜尔彻底呆立当场,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能反应过来。
卡姆托看着艾娜尔那彻底懵掉的表情,似乎非常满意,她(现在确认是“她”了)闭上双眼,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只是短短几秒钟后,那股令人窒息的灵枢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
弗洛身体一晃,眼神恢复了之前的清澈(带着茫然),他立刻紧张地扶住艾娜尔的肩膀,急切地问道:“艾娜尔!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他有没有伤害你?!”
艾娜尔还沉浸在“卡姆托姐”这个巨大信息量的冲击中,呆呆地看着弗洛,眨了眨眼。随即,仿佛延迟的神经终于接通,一股难以抑制的笑意从心底涌了上来。她先是愣愣地看着弗洛,然后慢慢笑了出来,越笑越控制不住,最后笑得弯下了腰,半倒在柔软的床榻上,一只手还紧紧拉着弗洛的手。
“弗洛……哈哈哈哈……你……你……哈哈哈哈……”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话都不连贯,“不协…哈哈哈……我不能现在……明!等明尤利安他们把娜蒂接来了,大家都在的时候……我再一起!哈哈哈哈……”
弗洛被艾娜尔这突如其来的爆笑弄得一头雾水,完全处在状况之外,一脸懵地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艾娜尔:“……什么事情啊……这么好笑?”但他能确定的是,那个被称为“暴君”的存在,似乎并没有伤害艾娜尔,这让他悬着的心,终于稍微放下了一些。只是,艾娜尔这反常的笑声和那句“明再”,让他心中充满了巨大的好奇和一丝莫名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