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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死死钉在墙角那盒完整的水果糖上。

他的眼眶渐渐红了,鼻尖发酸。

一滴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砸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

接着,第二滴、第三滴,无声地往下落。

他想起了什么。

那,他被警察推搡着往警车走时,二妞就躲在村口那棵老槐树的后面。

她嘴唇颤抖着,却没哭出声,只是那样直直地看着他。

兄弟四人各自沉默着,没有一个人觉得是自己错了。

他们心里想的,全是一样的事。

不是我们坏,是运气不好。

要是那盯准了时机,要是没人突然出现,要是周淑芬没报警……

只要再试一次,肯定能成!

周淑芬坐在客厅的木凳上,手里握着电话,手指微微发抖。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拨通了武徳康的号码。

想问问他程佳琪最近的情况,有没有消息。

电话接通后,她刚想开口,却被武徳康的声音打断了。

“淑芬啊,这事……真让人唏嘘。我刚从拘留所那边听来的消息。他们现在还关着呢。在里头吵得厉害,满嘴都是要报复的话,人家都,从没见过这么死不悔改的主儿,油盐不进。”

周淑芬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武大哥,你别可怜他们。他们根本不是我儿子。我这一辈子,只认丽娟和丽雅,别人再哭再闹,也进不了我的心门。”

“我怕你被人背后戳脊梁骨。”

武徳康声音低沉。

他深知这世道,悄无声息地割在人身上,日积月累,能把人活活压死。

“你放心。”

周淑芬轻轻一笑。

“我的心是铁打的,早就不会为谁轻易动摇。我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谁都没用。你那些闲话?我只当耳旁风。”

她可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过来的人,经历过网络时代的风风雨雨。

那些键盘侠的嘴脸,她见得太多太多。

网上的那些事,翻来覆去她看了多少遍?

今这个人被网暴,明那个人被扒出黑历史,后又有人反转翻盘……

她早就麻木了。

这点吵闹,对她来,不过是一阵微风。

“淑芬,佳琪这丫头最近可拼了。”

周淑芬语气一转,带着几分欣慰。

“每熬夜读书,台灯亮到凌晨两点都不熄。成绩虽然一开始垫底,但现在已经一点一点往上赶了,看得出来她是真的下了苦功。”

“你真别总挂念她。”

她顿了顿,又。

“你你,对个外人这么上心,又是给她买书,又是托人补习,比亲妈还操心。反观周海伟那几个,成游手好闲,吃喝玩乐,要是他们有一丁点良心,也不至于混到这步田地!唉!”

她轻叹一声,语气里没有多少同情,更多的是失望。

“路都是自己走的,谁也替不了。你要是心软,今帮一个,明救一个,早晚会被他们的破事拖下水,连自己都救不了。”

“武大哥,听句劝。”

她目光直视电话那头。

“别掺和他们的破事!那是无底洞,跳进去就别想出来。”

电话一挂,房间里恢复了安静。

周淑芬把手机随手放在桌上,又低头专注地算起货单来了。

儿子?

她早就把那“儿子”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血缘?亲情?

在这现实面前,都是虚的。

手里攥着钱,才是真本事!

账上每一笔进账出账,才是她最看重的东西。

货单上的字迹,被她写得整整齐齐。

“洗衣粉再进五十袋,别少了。”

她一边念叨,一边用红笔在单子上圈出来。

“肥皂要茉莉味儿和柠檬味儿的,各三十箱,上次顾客反馈柠檬味的好用,这次可以多推一推。”

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记事板,又补充道:“对了,上回那批雪花膏卖得飞快,三就断货了。让厂家抓紧再送十盒过来,加急的,别拖。”

周雯坐在一旁记账,手里的笔飞快地记录着。

听到这句忍不住笑出声。

“婶,您这脑子比计算器还灵,记性也好,连哪种香型卖得好都记得清清楚楚。我这本子都快记不过来了,字都快糊成一片了。”

周师傅的女儿这几来帮忙了,手脚麻利,嘴也甜。

周妙灵和江南枝总算能喘口气,不用再从早忙到晚。

文书黎还是跟着周宇捷在码头盯场子,风吹日晒,脸都黑了一圈。

但人精神得很,干劲十足。

周宇杰没争,把岗位让给了江南枝。

他知道她家负担重,孩子上学要钱,老人看病要钱。

自己年轻力壮,还能再找别的活儿。

一家子日子,越熬越有盼头。

虽然辛苦,但每一步都踏在实处。

宁城的冬,风是凉的,吹在脸上有点刺,但不刺骨。

阳光偶尔从云层里钻出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周淑芬给老家的余大娘寄了老多鞋样、衣样,还夹了几张布料的样品。

信里写得细致,连针脚怎么走都画了图。

她,让大娘教村里的妇人一起做,做得好还能收点钱,也算是帮乡亲们找条出路。

周记超市的生意,一比一旺。

顾客越来越多,回头客也多,渐渐稳住了阵脚,成了附近街坊离不开的地方。

这,周淑芬拉上郭振义去饭馆吃饭。

点了一盘炒河粉,一碗酸辣汤,两杯豆浆。

她一边夹菜,一边开门见山。

“振义,我要陪我二哥北上找姚姐,这一堂十来,可能要半个月才能回来。超市这边,得麻烦你多照看了。”

郭振义一怔,筷子停在半空,有些意外。

还没来得及话,她就赶紧补上一句。

“姚姐是我二哥年轻时的爱人,两缺年感情很深,可惜因为家里反对,硬生生拆散了。我替大哥把大嫂找回去了,二哥的缘分,我也得帮一把,对吧?”

她笑了笑,眼神明亮。

“人这一辈子,能遇到几个真心人?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

“你去吧,这儿有我呢。只要我还在这个位子上,谁都不敢来撒野。”

郭振义站在办公室门口,背靠着门框。

“成!这俩箱子是给你带的水果。”

她踢了踢脚边的纸箱。

“拿回去赶紧吃,我看你手都裂了,肯定是缺维生素。多吃点,这儿还有支蛤蜊油,专治干手。”

周淑芬弯腰轻轻踹了踹那两个沉甸甸的纸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