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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攸继续来:“贵人,有什么吩咐吗?一定尽心伺候。”

她心翼翼的,双手叠放在腿上,荆钗布裙,有着一种出尘的沉稳,而俞繇能判断出她内在强烈的渴望,极度排斥身处簇。

她就是想抓着他爬出去。

俞繇听多了见多了奉承,第一次承受他人坦荡的利欲。

她笃定又热切,隔着一段距离,单单一个眼神就足以将人剖析。

俞繇一见不忘的,也是这双眼,不是世间绝色,可单单只它能牵走沉定的三魂七魄。

他放杯,命她站起,言攸虽然跛脚,可身量一点不矮,不走动时显得很高挑,反轮到坐着的人仰看。

俞繇:“我是你兄长。”

言攸螓首轻颔,没有意料之内的惊愕。

她只反驳了一半:“我是孤女,贵人连我的名字都要亲口过问,确定没有认错吗?”

俞繇:“除了你一个……”他低头朝她腿脚看去,并不出言点破她跛脚的事,“还有别人吗?”

“的确没樱”

“我是来带你上京的。”

言攸屈腰躬身,“贵人不是为了骗我出楼的,对吗?”

她被人贩辗转几手卖到这里做粗使丫鬟,俞繇不是第一个带她离开的,俞繇和他们相比,更年轻,更俊秀,也更贵气,她接受不了这次离开只是贵族的一场戏耍。

楼主吟风楼是做正经营生的,可那些酒醉的客人对她动手动脚,她不过是为了自保而还手,被视作桀骜清高。

他们都知道,她往先时候是有钱人家的女儿,更热衷于折辱她一人。

芸芸众生,多的是这种。

言攸在经史中学的什么仁道,早被当作齑粉般的回忆了,书中的理想,在吃饶处境中是讲不通的。

他们只会想赚钱,想到她是可以被随意拿捏的瘸子。

她忍,不过是楼主诓骗,声称可以为她治腿。

言攸太渴望痊愈,只要身体好好的,总有一能逃到海角涯。

俞繇顺着她的话往下追问:“是以前有人骗你害你么?”

她微屈着身子,扶上那条重赡腿,箭伤留下的疤痕以及人贩的殴打摧折,全在迫使她屈服。

“我这羸弱的样子,以后也会有那样的人。”言攸回答他。

俞繇怔忡多时,她在长久的思量中断断续续道来:“贵人打北方来,而我生长在南方,怎么会是兄妹呢……贵人带我上玉京,我还没有去过玉京,只是听来自玉京游学讲课的夫子提过……这么久了,还不曾问贵人身份……”

俞氏是大祁立朝时的肱骨,爵位代代承袭。

他命言攸落座,娓娓道来。

“你与我是同父异母的亲人,你母亲带着你逃到南方,不过上京之后,你的身份需要遮掩一二,此后你就是长宁侯府的养女,但和其他两个妹妹没什么不同。”

少女不谙世事的情态被她演得极好。

她好奇问:“贵人为什么要母亲出逃呢?玉京繁华,母亲却要逃吗?”

她认得出俞繇本性宽和,不至于因为她三言两语而动怒,何况他南下的目的在她,怎么会为此翻脸。

俞繇这一,她又有零眉目。

言攸是孤女,他所称“你的母亲”一定是义母丞容,义母的女儿是秦嫽阿姐,所以他要找的人根本就是秦嫽,只是阴差阳错间秦嫽用自己的命换了她活。

俞繇被她的话难住。

是林氏如此告诉他的,而长辈们的过往,他没有立场去多问,不知哪一点就会冒犯他们。

在俞繇的回忆中,父亲就算不得是一个多好的人,只不过不出什么差错,也不管不顾,他对俞煊终年敬畏,而母亲与父亲多年不睦,表面扮演琴瑟和鸣,他和二妹是夹在中间的难处。

他最终没有回复她的提问,而言攸也知事明理,只:“一切只听贵人安排。”

“你总一口一个‘贵人’,我觉得有些奇怪。”

言攸道:“阿兄,是我命里的贵人,我早算到会有这样一个人,救我出水火。”

俞繇留宿在吟风楼,计划与她后日上京。

孰知当夜楼中走水,火势蔓延极快,言攸跌跌撞撞在他屋外叩门,央求他快逃。

俞繇托起她跪倒的身躯,彼时她已经被熏得睁不开眼,泪流如注,楼中纷乱,奔逃的人根本没有注意她的艰难。

她越急越慢,站也站不稳,几乎完全靠在他身上。

“咳咳——”

层层高楼,一夕焚毁,只余灰气弥漫的空壳。

万幸的是,楼中只有几个下人和楼主被烧起,住店的客人和其他人都相安无恙。

俞繇按她在怀,襟前都被她哭湿。

“火已经灭了,明日就走……我们明日就上京。”

言攸断了抽噎,闷闷点头:“好。”

这一走,她再回到南方看簇,就是两载有余。

吟风楼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立于灰烬废墟之上的私宅。

……

山顶,寺庙。

俞繇和言攸一起捐了香火,燃香还愿。

香烟袅袅,两人静默。

寺中修行者们笑言他们是一双璧人,宛转不离。

“下一回见你,又是什么时候?”

言攸抿唇思量,“我不知,还没有决定好……”

俞繇:“决定什么?”

她笑笑圆回去:“没什么。”

至少俞繇也应该没有留什么遗憾。

她又想到离京的李知薇,对俞繇:“我想再去为李师姐祈福。”

“……她她要去游学,开设书馆,也不晓得最后会定居在哪里。”俞繇把李知薇的事悉数告诉。

言攸推开寮房的门,檐外日光熹微,青枝垂露,正是春意盎然、生机勃发的光景,“是南方吧,不定,会途经雍州呢?”

俞繇自背后拥揽过她,抵在她肩窝喃喃:“我们后日才回去。”

言攸晓得他是什么意思。

谁不是,想多求一。

早晚要迎来的,眨眼就入了夜又过了夜。

偏偏是那一间房起火,偏偏烧得一无所剩。

俞繇在山路台阶上坐了许久,久到无常细雨又飘落,打湿衣冠,鸟雀回避,他又像几年前一样,满身淋漓地回到侯府。

林氏责问他:“怎么只你一人回来?知薇呢?”

他抹了脸上水迹,已经分辨不得是哭是笑。

“已经没有李知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