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平阳侯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他转头看向管家:“宫里的消息怎么样?那些南渡的官员,还有多少人愿意站在我们这边?”
管家脸色惨白,低声道:“回侯爷,自从太后被送往寒月寺,那些南渡的官员就开始见风使舵了。今日早朝之后,已有三位大人暗中派人前往宫中,向陛下表忠心,还主动揭发了一些当年与太后有关的事,想借此撇清关系。”
“一群趋炎附势的人!”平阳侯怒骂一声,胸口剧烈起伏。
想当初,这些人靠着他和太后的扶持,才在金陵站稳脚跟,如今太后失势,他们便立刻倒戈相向,丝毫不念旧情。
可骂归骂,平阳侯心里清楚,这就是朝堂的现实。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如今他身处险境,那些人自然会选择明哲保身,甚至落井下石。
绝望之中,平阳侯想到了自己的女婿陆文昭。
如今陆文昭深得高凌信任,又是此次游各州府的功臣,若是他能在高凌面前为自己几句好话,不定还有转机。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平阳侯自己掐灭了。
他太了解陆文昭了,那个男人清冷孤傲,心思深沉,从来都只在乎自己的权势和前程,根本没有半分亲情可言。当年他招赘陆文昭,本是想拉拢这棵潜力股,巩固沈家的地位,可没想到,陆文昭对沈明珠毫无感情,两人成婚多年,一直相敬如“冰”,连个像样的孩子都没樱
更让平阳侯膈应的是,他那个唯一的孙子沈念安,眉眼间竟没有半分陆文昭的影子,也不像沈家的人。
府中早就有流言,沈明珠在嫁给陆文昭之前,就与旁人有染,沈念安根本不是陆文昭的孩子。平阳侯也曾暗中调查过,却始终没有查到确切的证据,只能将这件事压下去。
如今想来,陆文昭恐怕早就知道这件事,只是为了借助沈家的势力,才一直隐忍不发。
如今他已经投靠了子,站稳了脚跟,自然再也不需要沈家这个跳板了。
若是沈家被清算,陆文昭不仅可以全身而退,还能借着“大义灭亲”的名义,彻底撇清与沈家的关系,甚至可能因疵到高凌更多的信任和重用。
“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平阳侯咬牙切齿,眼底满是恨意。
沈家世代为官,历经三朝,如今却要毁在自己的手里。
若是自己被治罪,沈家上下,无论是老弱妇孺,还是旁支远亲,都将受到牵连,轻则流放,重则斩首,绝无幸免之理。
而陆文昭和谢侯爷这些,却可以带着他的权势和前程,安然无恙地活在这金陵城里,甚至可能踩着沈家的尸骨,步步高升。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平阳侯猛地将族谱拍在案上,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抬头看向幕僚,语气坚定:“立刻派人去寒月寺,无论如何,都要见到太后。告诉太后,若是她不出手救我,沈家倒台之后,下一个被清算的,就是她!还有,去查那个吏的家人,用他的家人要挟他,让他改口,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太后的亲信身上!”
幕僚们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为难。如今寒月寺被重兵把守,根本无法靠近;而那个吏被关在牢里,由大理寺亲自看管,想要接触他的家人,更是难如登。
但看着平阳侯凶狠的眼神,他们不敢拒绝,只能躬身应道:“是,侯爷,我们这就去办。”
幕僚们匆匆退去,书房内再次变得安静下来。平阳侯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深沉的夜色,心中满是绝望。他知道,自己的这些举动,不过是最后的挣扎罢了。寒月寺的太后自身难保,根本不可能救他;而想要让吏改口,更是难上加难。
他就像一只被困在蛛网上的猎物,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掉被吞噬的命运。
夜深了,烛火渐渐微弱。平阳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身影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孤寂。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沈家覆灭的惨状,看到了自己被押赴刑场的场景,看到了陆文昭站在高台上,冷漠地看着自己死去。
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平阳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知道,属于他的时代,属于沈家的时代,已经快要结束了。而这金陵城的权力游戏,还将继续下去,只是再也没有他的位置了。
寒月寺的钟声在暮色里荡开,带着山间的清冽与孤寂,撞得人心头发沉。商素素一身素色僧袍,盘腿坐在禅房的蒲团上,面前的香炉里燃着廉价的檀香,烟气袅袅,却驱不散满室的寒凉。自被高凌遣来此处“祈福”,她便断了与外界的大半联系,昔日太后的尊荣荡然无存,只剩青灯古佛相伴,日子过得比寻常尼姑还要清苦。
她闭着眼,指尖捻着佛珠,看似潜心礼佛,实则脑海里全是金陵城的权力纷争。高凌那儿的冷漠,朝臣的趋炎附势,还有自己未竟的野心,像一根根毒刺,扎得她辗转难安。
“太后,有故人来访。”守在禅房外的宫女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惶恐。寒月寺内外皆是高凌派来的守卫,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这“故人”能进来,必然是乔装改扮过的。
商素素捻佛珠的动作一顿,眼未睁,语气平淡无波:“让他进来。”
片刻后,一道身着灰布僧衣的身影走了进来,身形佝偻,脸上还沾着些许尘土,看着与寺里的杂役别无二致。可那脚步声里藏着的局促与急切,却瞒不过商素素的耳朵。
禅房的门被宫女轻轻带上,室内只剩两人。来人抬手扯下头上的僧帽,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正是平阳侯沈从之。他脸上没了往日的飞扬跋扈,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满是狼狈与焦虑。
商素素这才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他身上,没有半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