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手还放在琴上，第九根弦的红光越来越亮。他能感觉到琴里面有什么在动，像心跳，又像是在叫他。他的左眼有点发烫，但没等他多想，脑袋突然一凉。
不是疼，是冷。
好像有根冰做的针从头顶扎进去，一直扎到脑子里。他听见一个声音，很难听，像是铁片刮石头。
“回来。”
他猛地抬头。
龙宫上面的大裂缝还在冒黑气，海水被推开，露出一个大洞。忽然，空裂开一道口子，边上弯弯曲曲，黑漆漆的，中间有一点暗红的光。
一只手伸了出来。
不是肉做的，也不是骨头，像是很多星星聚在一起，慢慢往下压。空气变得很重，地面开始抖，裂缝一直裂到祭坛边。八具骷髅全都跪下，眼里的蓝火晃得很厉害。
阿渔靠在石壁上，巡海令贴着胸口，烫得吓人。她刚吞下新龙珠，身体还不稳。可她一看见那只手，立刻站了起来。
“陈默！”
她冲过去的时候，陈默正要去抓骨琴。她用肩膀狠狠撞他一下，把他撞开。下一秒，那只手擦过她的背。
一声轻响。
她背上的一片龙鳞碎了，变成银白色的光点飘走。她嘴边流出一点血，却没停下，转身就往上跳。
“快关上它！”她喊完，整个人冲向裂缝中间。
飞上去的时候，她变了样子。身上泛起银光，身体变长，长出龙角，耳朵后面伸出透明的鳍。她还没完全变成龙——龙珠还不稳——但她已经拼尽全力。
一道银光直冲上，打中裂缝中心。
那只手碰到光柱，发出尖叫声。那声音不像人叫，也不像野兽吼，像是空间要裂开。光柱晃得很厉害，阿渔在光里抖，但没有后退。
陈默撑起身子，伸手去拿骨琴。
琴很烫，比刚才更烫。他知道，这是阿渔在拼命，用自己的命挡外面的东西。他不能再等。
他把骨琴插进地上的裂缝，十根手指紧紧抓住琴弦。血从手指流出来，滴在琴上，马上就被吸走了。第九根弦红光大盛，第八根也开始微微震动。
他闭上眼睛，脑子里想起《焚渊诀》的第一个音。
这不是他学过的调子，是他之前看骨尊手札时，自己记住的。每个音都很厉害，每弹一次，全身都像要裂开。
第一根弦响了。
他右臂“咔”一声，好像关节脱了。一股热流冲进心脏。声音没往外传，直接打向裂缝。
光柱轻轻晃了一下。
阿渔叫了一声，很短，很，很快就没了。
陈默咬破嘴唇，继续弹。
第二个音落下，他左腿抽筋，身子歪了，用手肘撑住地面，死也不倒。琴声再打向裂缝，那只手表面出现裂痕，星星一样的结构开始碎。
第三个音。
他吐了一口血，眼睛睁不开，只能摸着琴弦弹。手指已经没感觉了，但他知道，不能停。阿渔还在里面，只要她还没消失，他就不能停。
裂缝开始变。
那只手拼命挣扎，想缩回去，却被光柱和琴声钉住。它的边开始掉块，一块块星星掉落，变成黑灰。
“我会回来的！”
那个声音又来了，这次带着怒气和痛。最后一点手被扯回裂缝，接着“砰”一声，上的口子合上了。
风停了。
海水重新流动，水珠落下，回到龙宫废墟里。祭坛周围的火光很弱，照着满地碎石和裂缝。
陈默跪在地上，双手垂着，手指还搭在琴弦上，但动不了了。血从嘴角流下来，滴在琴上，又被第九根弦慢慢吸走。
他低着头，看着那根还在发光的红弦。
忽然，第八根弦轻轻抖了一下。
接着，第九根也震了震。
两根弦之间，冒出一缕淡淡的银色气息，像烟，像丝，绕来绕去。它不散，也不动，就那么飘着。
陈默抬起左手，指尖碰了碰那缕气息。
很凉。
像以前阿渔拉他衣服时的手。
他没话，也没动。只是把琴抱得更紧了。
上的口子虽然合了，但空气还在轻轻动。一圈圈看不见的波纹慢慢扩散，明这里还不稳。
远处一根倒下的石柱滑下去，掉进水里，溅起一朵浪花。
陈默呼吸很慢，胸口起伏很。他左眼的骨纹已经暗了，但还能看出形状。他靠着骨琴坐着，膝盖陷在碎石里。
风吹进来，带着海水的味道。
他低头看着琴弦上的那缕银丝，右手慢慢抬起来，重新放在第八根弦上。
琴没声音。
但他知道，刚才那一战还没真正结束。
域主走了，可阿渔，还没回来。
他坐在那里，手指轻轻拨了一下琴弦。
声音很，几乎听不见。
但那缕银丝，轻轻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