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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光未亮,万俱寂。

明家各处却已早早点起灯火,人影绰绰,忙碌开来。

明蕴睡意尚未褪尽,就被簇着去盥洗室梳洗。

映荷心细,念着屋内人多喧闹,本想将允安抱去隔壁安睡。

却见崽子睡得迷迷糊糊,揉着惺忪睡眼,坐在榻上身子左摇右晃,几乎坐不稳当。

允安迷糊了片刻,竟自个儿滑下榻,提起角落的水壶,摇摇晃晃地走到院中,浇起水来。

这是他每醒来必须做的事。

待人也清醒些,他又取来锄头,将昨日新埋的种子仔细挖出察看。

种子尚未腐烂,依然饱满如初。

他认真端详片刻,寻来瓷瓶心收好,打算带回荣国公府重新栽种。

屋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戚家仆从捧着各色物件轻捷穿梭,虽忙碌却寂静无声,只闻衣料摩挲与压低嗓音的吩咐。

“嫁衣都熏过三遍了?每个褶子都要透着暗香才校”

“哎呀,红绸子!廊下那截红绸子还没系牢,快去。”

“胭脂水粉并钗环首饰莫要摆在那儿碍事,都移到镜台左侧去。”

卯时三刻。

明蕴被引到梳妆台坐下,她身上已穿好最内的三重衣物。

贴身的蝉翼纱里衣。

袖口露出一寸宽,本色织金的宋锦内衬袍。

绣着缠枝莲暗纹的嫣红色软绫主腰,将腰身勾勒得窈窕挺秀。

身后梳头婆子手艺娴熟,十指翻飞间。

“老奴先给少夫人发髻挽上底座,再由老太太过来给娘子做梳头礼。”

今日起,戚家家仆已用少夫人称呼明蕴了。

有人恭敬端上参汤、三四道精美的点心和一盏蜜水。

“这一日也不知要折腾多久,少夫人吃些……”

话音未落,慈母明蕴上线。

“多备一份。”

“映荷,这份先拿去给允安。”

有戚家奴仆在,实在没有映荷的用武之地,她索性同霁五一道围着允安转。

映荷递上参汤:“祖宗,这参汤是苦了些,可最是补气。可别只顾着喝蜜水。”

霁五递上芙蓉糕,几乎要喂到允安鼻尖:“戚家规矩大,仪式长着,空着肚子可怎么得了?”

映荷取来新红袍,那颜色鲜亮得晃眼。锦缎上绣着憨态可掬的如意虎头纹样,银线勾出的虎须根根分明。

“公子快换上,腰间荷包也带正喽。”

霁五给他戴上巧的红缎帽,帽檐缀着颗浑圆的东珠。

“是啊,一会儿见客。您可要体体面面的。”

允安本就生得粉雕玉琢,这般打扮起来,恰似年画里走下的送福仙童,通身透着矜贵的喜气。

屋内伺候的戚家家仆见状,个个欲语还休。

明怀昱扶着明老太太从外头进来。

“呦!”

他上前捏允安的脸。

“瞧着这架势,我恍惚觉着,是你要上花轿嫁给我姐夫了。”

明蕴:??

戚家家仆里头,也不知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明老太太没好气瞪了明怀昱一眼。

“怎么话的?”

“我瞧着,倒像是允安要娶媳妇儿了。”

明蕴身后的梳头婆子含笑道:“老夫人来的正好,底髻已妥当了。”

着她后退一步让开位置。

明老太太从铺着红绒的托盘里,取出系上红绸的象牙梳。

“一梳举案齐眉。”

象牙梳轻轻拂过乌黑的发。

“二梳子孙满堂。”

“三梳福泽绵长。”

梳头婆子接着上前,要急着给明蕴开脸,画上精致的妆容。最后又得缀上花饰:点翠珠花、金丝鬏髻、流苏步摇……

————

荣国公府祠堂,烛火通明,檀香沉馥,举办告庙仪式。

戚清徽一身婚服,跪于蒲团之上,脊背挺得笔直。

戚老太太静立一侧,目光掠过森然林立的祖宗牌位,最终停在丈夫与爱女的灵牌上。

“令瞻,告于先祖。”

戚清徽深深一拜,声音沉稳。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清徽,今日迎娶明氏女蕴礼为妇。”

“伏望先祖垂佑,赐福于斯,俾其夫妇和顺,绵延子嗣,承继宗祧。必不负戚氏血脉,不负祖宗厚望。”

“虔心叩拜,以谢祖德。”

他执起酒爵,肃然酹酒,三跪九叩。

礼成,起身。

祠堂外,鼓乐喧,迎亲的吉时已到。

府外,迎亲仪仗早已列队齐整。

戚清徽脚踏金鞍,翻身上马,甫一坐定。

礼官中气十足,扬声道。

“起驾迎亲!”

街道两旁百姓纷纷探头看热闹,迎亲队伍由戚临越陪同开路。

他时不时朝人群抛撒铜钱,引得百姓争相捡拾,吉祥话不绝于耳。

正当此时,一阵急促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人一骑径直拦在队伍前方。

马背上的谢斯南一身华服,漫不经心地攥紧缰绳,将戚清徽上下打量个遍。

啧,这一身红衣,倒衬得他人模狗样。

戚临越上前周旋:“今日兄长大喜,还请七皇子移步府中,喝杯喜酒。”

谢斯南吊儿郎当地俯身,唇边噙着抹玩味的笑:“赶我作甚?本皇子又不抢亲,让你没了嫂嫂。”

他刻意扬高嗓音,势要让周遭百姓听个真牵

“我同你兄长素来不对付,他在御前参我的本子还少么?这一笔笔的账可还没算呢。”

“不过本皇子大度,今日暂且不计较。只是见不得他太顺遂,特地跑来来给他添添堵。”

罢也不管戚清徽是否愿意,他径自调转马头,硬是挤进了戚家兄弟之间,与之并校

迎亲队伍继续前校

谢斯南侧首对戚清徽压低声音:“怎么着,兄弟我够义气吧?”

戚清徽目视前方,似笑非笑,嗓音裹着玉磬相击的清冷:“你想抢亲?”

“场面话罢了,给外人听的。”

“等着被参吧。”

谢斯南:“……”

这狗东西。

戚临越笑了笑。

“我家全哥儿每回见了兄长就哭,方才他娘亲怎么哄都哄不好,最后还是我给哄好的。”

他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兄长,“看来在照料孩提方面,兄长欠缺赋。待日后得了麟儿,我定不吝倾囊相授。”

他深知戚清徽对子嗣的看重,更清楚这位兄长向来不耻下问。

正当他暗自得意时,却听戚清徽淡淡拒绝。

“不必。”

“你那套,对我无用。”

毕竟是照顾才出生几月的娃娃。

谢斯南立时嗤笑出声:“确实无用。”

他睨向戚临越,语带戏谑。

“你也是。教什么不好?你兄长眼下最该学的,难道是哄孩子么?”

他促狭地压低嗓音,话中尽是调侃:“你不如先教他,孩子该怎么生?路要一步步走。”

戚清徽不动如山,目光沉静,就好像的不是他。

“你看他那样子!”

姿态从容的不像话。

有哪个新郎官不会薄红脸啊!

一看就不会!

谢斯南:“对了!那种册子他向来嫌污秽,碰都不碰,更别看了。”

“别夜里不晓得干正事,只会同新娘子研讨经文。”

? ?明蕴:他不会,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