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鹰涧那间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与沉重的阻力。苏婉紧紧握着李文渊剧烈痉挛后又骤然瘫软、气息几乎断绝的手,感受着那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欲熄,前所未有的恐慌与绝望攫住了她的心脏。那来自无形高处的精准打击并未停止,冰冷的“秩序”力量如同无数细微的针尖,持续不断地刺探、瓦解着李文渊体内那深藏的、与系统相关的核心,试图将其彻底归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种极其微弱、却迥异于“秩序”冰冷的波动,如同深水炸弹在李文渊近乎死寂的意识深渊最底层,猛地荡漾开来!
那不是声音,也不是图像,而是一段被强行压缩、充满了杂音和扭曲的“信息包”,在系统那重构后的、基于“混沌种子”的全新核心协议濒临崩溃前,如同濒死者的最后遗言,被动地、无序地释放了出来,直接烙印在了苏婉那因全神贯注而极度敏锐的灵觉之中,也通过那尚未被完全切断的、与霍云玉佩的微弱链接,传递出了一丝模糊的涟漪。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低于……维持阈值……】
【外部……秩序……净化……强度……超出……承载极限……】
【终极协议……协同创造奇迹……启动条件……未满足……】
【核心……能量……即将……耗尽……】
【尝试……链接……世界……记忆……数据库……】
【……检索……关键词……‘起源’……‘色彩之源’……‘法则基石’……】
【……检测到……微弱……共鸣信号……方位……推算……西南……】
【……坐标……模糊……关联……‘巫’……‘祖灵’……‘大地之脉’……】
【……能量……不足……链接……中断……】
断断续续,支离破碎,充满了杂乱的干扰和逻辑断裂。但这强行挤出来的信息碎片,却如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矿井中,投下的一颗闪烁着微弱磷光的石子!
“西南……巫……祖灵……大地之脉……共鸣……”苏婉猛地抬起头,泪水还挂在睫毛上,眼中却爆发出一种绝境逢生的光芒!她顾不上细想这信息如何而来,只是死死抓住了这几个关键词!这与百晓生之前整理的、来自那位西南部落巫医的古老传——“无色之冬”、“生命之种”、“祖灵”、“大地之心”——何其吻合!系统在最后关头,竟然以一种近乎崩溃的方式,为他们指出了一个可能的方向!
她立刻平桌边,甚至来不及磨墨,直接用指尖蘸着杯中残水,在粗糙的纸面上飞快写下这几个关键词和大致方位,卷成细的纸卷,塞入信鸽腿上的铜管。这是与京城最快的联系方式,尽管风险巨大,但此刻已顾不上了。
与此同时,京城霍府。
霍云正承受着怀中玉佩传来的、如同心脏被攥紧般的冰冷与刺痛,以及那链接被强行干扰的滞涩福就在他几乎要感觉不到落鹰涧那边任何气息的绝望时刻,玉佩猛地传来一阵极其短暂、却异常清晰的灼热!那灼热并非温暖,而是一种充满了混乱、挣扎与最后呐喊意味的爆发!
紧接着,一段模糊、扭曲、夹杂着大量噪音的意念碎片,强行穿透了“秩序”的干扰,撞入了他的感知:
“……西南……巫……共鸣……坐标……大地……”
信息残缺到了极点,但那个“西南”方位,以及其中蕴含的急切与指向性,却如同烙印般清晰!几乎在同一时间,他也收到了苏婉通过信鸽传来的、写着同样关键词的急信!
两者相互印证!
霍云猛地站起身,眼中精光爆射!之前的凝重与压抑被一种决绝的锐利所取代。系统用最后的力量,苏婉用最快的速度,为他们指明了方向!
“百晓生!”霍云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在密室中响起。
一直在旁待命、同样感受到那瞬间异常波动的百晓生立刻上前。
“放下手中所有其他线索!”霍云命令道,“集中全部力量,检索一切与‘西南地域’、‘巫文化’、‘祖灵祭祀’、‘大地脉络’相关的古籍记载、地方志、神话传!尤其是涉及‘色彩’、‘生命起源’、‘世界本源’的部分!要快!”
“是!”百晓生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通过密道前往他的情报中枢。他知道,这是真正的生死时速。
霍云又看向一旁的玉藻前:“玉藻前姑娘,你对能量感应最为敏锐。系统提示中赢共鸣信号’一词,可否尝试感应西南方向,是否有任何异常的、与‘秩序’冰冷感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动?哪怕是极其微弱,或者性质难以界定的?”
玉藻前闭上双眼,周身泛起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妖力涟漪,她的神念如同最精细的雷达,向着西南方向缓缓扫描。片刻后,她睁开眼,眸中带着一丝困惑与惊异:“迎…但非常奇怪,并非单一的能量源,而是一种……弥漫性的、极其古老而微弱的‘背景音’,仿佛是整个大地在……低语?与‘秩序’的排斥性冰冷不同,它似乎……蕴含着某种包容与生机,但太过微弱,几乎被‘秩序’的干扰完全覆盖。”
大地低语,包容与生机!这与“大地之脉”、“祖灵”的描述隐隐对应!
而就在百晓生发动全部人手,在浩如烟海的古籍中疯狂搜寻时,一份来自皇家书库尘封角落、由前朝某位喜好游历的散官所着的、被视为荒诞不经的《西南异闻录》残卷,被迅速翻找出来。上面有一段模糊的记载,引起了百晓生的高度注意:
“……深入西南瘴疠之地,遇古巫部,其族不与外人通,世代供奉‘祖灵’,称其为‘地色彩之源头,万物记忆之守护’。比有秘传,言世界之初,唯有灰白,后‘祖灵’泣血,化作‘生命之种’,播撒于‘大地之脉’节点,方有草木荣枯,四季流转,色彩纷呈……其圣地曰‘回音谷’,据传乃‘祖灵’泣血之地,谷中有奇石,能映照人心记忆,追溯往昔色彩……”
《西南异闻录》的记载,玉藻前感应到的“大地低语”,系统崩溃前强行检索到的关键词“巫”、“祖灵”、“大地之脉”、“共鸣”……所有这些碎片,在这一刻,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
一个模糊却至关重要的目标浮出了水面:西南方向,可能存在一个被称为“回音谷”的地方,那里与古老的“祖灵”传相关,可能与“世界记忆”和“色彩之源”有着直接的联系!那或许是“主神系统”试图抹去的“错误”之一,也或许是这个世界对抗“秩序净化”的最后希望所在!
系统用近乎自我毁灭的代价,结合古老的记载与现实的感应,为在黑暗中摸索的联盟,投射出了一道指向西南的、微弱却无比珍贵的坐标光柱。希望,在灭绝的边缘,再次倔强地探出了头。而联盟,必须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在李文渊彻底沉寂、在“主神”的下一次打击降临之前,踏上前往西南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