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诏书抵达杭州时,已是次年深秋。
距离马怀瑾出生已过一年有余。
家伙已能在铺着厚毯的地上蹒跚学步,咿呀发声。
马文才与马德望在太守府书房内,对着那卷黄绫诏书,相视无言。
窗外梧桐叶落,秋菊傲霜,更衬得室内一片凝滞。
“虚席以待,共商国是......”马德望捻着胡须,冷笑一声。
“司马景明这是要效仿汉高祖云梦擒韩信?”
“我马氏经营东南数十载,岂会自投罗网?”
马文才负手立于窗前,目光掠过庭院中由乳母看护着学步的幼子。
声音平静却斩钉截铁:“父亲所言极是。长安,不能去。”
他转身,眼中锐光乍现:“司马景明早就视马家为眼中钉肉中刺,此诏不过是幌子。”
“若去,便是人为刀俎;若不去,他以此作为把柄顺势举兵南下。”
“既然迟早要战,不如早作准备。”
拒诏的奏表以马德望病重、马文才需镇守海防为由,措辞恭谨却态度强硬地递往长安。
与此同时,东南四郡悄然进入战备。
马文才以镇东将军府令,征调三郡粮草,整训水陆兵马,加固沿江烽燧。
马石统领的中护军日夜操练,新式战船在港口列阵,帆樯如林。
………..
果然,司马景明接到拒诏后勃然大怒。
在他看来,这不仅是抗旨,更是公然挑衅皇权。
“马文才!一介边将,安敢如此!”
未央宫内,他摔碎了心爱的玉如意,当即下诏,以忤逆不臣,图谋不轨为由。
命心腹大将、征南将军杜曾,率五万新募北府兵,号称十万,南下征讨。
“朕要拿马氏父子的人头,警示下!”
战报传来,东南震动。
许多南迁士族心生惶惑,担忧这方净土将陷战火。
然而,预想中的恐慌并未蔓延。
马文才早已通过观砚布下的情报网络,将杜曾大军动向、兵力虚实探查得一清二楚。
他并未被动防守,而是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主动出击,御敌于境外。
“杜曾志大才疏,所率多为新兵,劳师远征,其锋虽锐,其势难久。”
军议之上,马文才手指舆图,冷静分析,“我军水师精锐,可沿江西进,于牛渚一带设伏。”
“陆路则依托庐江郡山地,节节阻击,耗其锐气。”
他亲自挂帅,以马石为先锋,观砚总督粮草后勤,留马德望坐镇杭州。
临行前,他抱起已能站立扑向他的马怀瑾,对眼眶微红的祝英台柔声道:
“待我归来,将这万里山河,为卿裁衣”
祝英台强忍泪水,用力点头:“我和瑾儿,等你凯旋。”
大战在牛渚江面展开。
时值秋汛,江水滔滔。
杜曾舰队顺流而下,气势汹汹,却一头撞入了马文才精心布置的火船阵与埋伏圈。
无数点燃的舟顺风冲向敌舰,霎时江面火光冲,映红半壁空。
马家水军趁乱掩杀,新式战船凭借灵活与坚固,将笨重的北府兵战船撞得七零八落。
马石身先士卒,率精锐跳帮夺船,勇不可当。
陆路战场,马文才利用庐江郡、鄱阳郡的山地地形,设下数道埋伏,且战且退,诱敌深入。
杜曾求胜心切,孤军冒进,结果在歙县一带山谷中遭遇马家军主力伏击。
箭矢如雨,滚木礌石如山崩而下,北府兵死伤惨重,阵脚大乱。
马文才看准时机,亲率骑兵从侧翼发起致命冲锋,玄甲黑骑如利刃切入敌阵,直取中军帅旗。
杜曾见大势已去,仓皇逃窜,五万大军溃不成军,被俘、投降者不计其数。
马文才乘胜追击,兵锋西指,庐江、豫章、临川诸郡传檄而定。
他并未停下脚步,挟大胜之威,迅速控制了建安等地。
这些地区本就对长安朝廷离心离德,加之马文才军纪严明,秋毫无犯,地方官员和豪强大多望风归附。
短短数月间,马文才的实际控制范围已从东南沿海,扩展至几乎整个江东及部分江州、湘州之地,疆域之广,实力之强,已非昔日可比。
………….
面对如此巨变,南迁至会稽、吴郡等地的北方士族,如谢安、郗鉴等人,态度颇为微妙。
他们亲眼见证了马文才的雷霆手段与治下江南的井然有序,对比北方的战乱频仍和司马景明的暴戾,心中平已然倾斜。
谢安在鄮县宅邸中,对来访的族人叹道:司马氏失德,气数已尽。马文才虽出身将门,然其能安境保民,使江南免受兵燹,此乃大功德。”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这些高门 士族并未公开指责马文才。
反而在暗地里通过输送钱粮、提供人才等方式,给予默许甚至支持。
名士陶渊明,竟也罕见地对此事发声。
他一首新作中写道:“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诗中虽未明指,但其对乱世中寻求安宁净土的向往。
被众多文人墨客解读为对马文才割据东南、保境安民的一种曲折的肯定与呼应。
一时间,除了与司马氏关系紧密的琅琊王氏等少数家族,下文人清议。
对马文才此举并未过多指摘,反而多有理解之音。
时、地利、人和俱备。
又一年的初冬,杭州城内,万民见证之下。
马文才于原太守府扩建的宫室前,祭告地,登基为帝,定国号为,年号。
立祝英台为皇后,嫡长子马怀瑾为皇太子。
尊马德望为太上皇,马石为镇南大将军,观砚为尚书令,银心为一品诰命夫人。
婉娘所出马文谦亦得封赏。
而谢安在马文才的胜邀之下担任丞相一职!其子谢琰为中书令 。
一套虽显简朴却规制严谨的新朝班底,就此确立。
登基大典上,马文才身着十二章纹冕服,声音响彻云霄:
“自即日起,朕承命,抚育万民。必使江南无烽火之警,百姓得安居之乐!”
………
消息传回长安,司马景明气得呕血。
损兵折将,又失大片疆土,更让马文才公然登基称帝,这无异于在他脸上狠狠掴了一掌。
挫败与愤怒让他变得更加暴戾多疑,朝中稍有不顺其意者,轻则罢官,重则下狱。
他严令封锁江东消息,加紧征兵征粮,意图再度南下雪耻。
然而,连番折腾之下,北方本就凋敝的民生更是雪上加霜,怨声载道。
未央宫的琉璃瓦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反射着冰冷而脆弱的光泽。
而此刻的杭州,新建立的吴国皇宫内,寒香浮动,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