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二年的春寒料峭时节,北方传来惊变局。
前秦王苻坚趁晋室新败、江南分裂之际。
亲率二十万铁骑,以雷霆之势突破潼关,直扑长安。
此时的司马景明,正因连番挫折而性情暴戾,朝廷内部离心离德。
当兵临城下时,守军士气低迷,不过旬日,外城即告陷落。
烽火映红长安夜空,司马景明在未央宫中披发跣足。
看着四处逃窜的宫人,终于清醒地认识到——大势已去。
“陛下,快走!”昔日与司马景明合作铲除王敦的琅琊王氏代表王导。
此刻率千余禁军冲入宫中,“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臣已备好车马,可从南门突围!”
司马景明双目赤红,最终咬牙跺脚:“走!”
他草草收拾玉玺,在王导拼死护卫下,带着残存的皇室成员与部分朝臣,趁夜仓皇南逃。
长安,这座都城,最终落入苻坚之手。
苻坚坐镇未央宫,望着南逃的晋室队伍扬起的烟尘。
抚掌大笑:“司马儿,不过如此!”
然而,当他摊开舆图,目光落在长江以南那片广袤土地时,笑容渐敛。
逃亡的司马景明已退至江夏收拢残兵,与武陵等地仍有忠于晋室的将领取得了联系。
更令苻坚忌惮的,是东南那个新崛起的吴国。
马文才已据有江东江州以及建安、晋安等地,根基日固,民心归附,水军强盛。
若司马景明走投无路,与马文才联手,一自荆湘北上收复南阳、襄阳。
威胁关中侧翼;一自淮南西进,直指中原,他这新得的长安恐怕难安枕席。
“马文才……此人非司马景明可比。”
苻坚对谋士王猛沉声道,“朕欲安定下,必先除此东患。”
恰在此时,惊魂未定的司马景明也派来秘使。
使者言辞恳切,甚至卑微:“王神武,横扫中原。”
“我主愿去帝号,称臣纳贡,只求王助我剿灭东南僭逆马文才。”
“事成之后,愿以长江为界,王居北,我主永镇荆湘,共分下。”
这无异于饮鸩止渴,但司马景明已别无选择。
苻坚接到此信,与王猛相视而笑。“此乃赐良机。”
王猛道,“司马景明虽败,在荆湘仍有数万兵马,熟悉地理水情,可为前驱。
我可许之,令其先攻吴国西境,牵制马文才兵力。
待两军相持,我军主力再自南阳、襄阳沿汉水而下,直捣吴国江防腹地,则大事可成。”
于是,一纸密约在长安与江夏之间达成。
苻坚许司马景明事成后“永镇荆湘”,司马景明则答应倾尽全力先行东进。
攻击吴国新得的庐江郡豫章郡等地。
景和二年夏,苻坚以大将梁成、慕容垂为先锋。
率精兵十五万出武关,向南阳、襄阳方向运动,伺机东进。
同时,司马景明以王导督军,尽起荆湘之兵十万万余。
号称二十万,自江夏顺江东下,兵锋直指吴国西陲重镇寻阳及庐江。
………..
消息传至吴国都城杭州,朝堂之上气氛凝重。
敌军从西线压境,意图明显。
吴帝马文才高坐龙椅,面色沉静。
他扫视殿中群臣,最终目光落在立于文官之首的丞相谢安身上。
“谢相,苻坚与司马景明倾巢东犯,卿以为当如何应对?”
谢安出列,紫袍玉带,气度雍容,仿佛谈论的不是迫在眉睫的大战,而是寻常政务。
“陛下明鉴。苻坚主力远在汉北,其势虽大,然欲越汉水、破我江淮防线,非旦夕可成。当下急务,在于西路。”
他缓步走到殿中巨型舆图前,手指自江夏向东延伸的长江沿线。
“司马景明为求生路,必拼死一搏,其军虽有困兽之勇,却也是无根之木。”
“我军当以雷霆之势,先击破此路,稳定西线,则苻坚必不敢孤军深入。”
他详细剖析:“请陛下坐镇杭州,总督全局,震慑四方。”
“命镇南大将军马石,率我吴国精锐水步军五万,以水师为主,即刻西进,进驻柴桑扼守长江咽喉。”
“司马景明之军久困荆湘,舰船老旧,士卒思归,战力已非往日。”
“马将军当以水军挫其前锋,再寻机与陆师配合,迫其决战。”
“至于苻坚方面,”谢安眼中睿光闪现。
“臣请赴历阳,总督江北庐江、淮南诸军事,加固城防,广布斥候,深沟高垒以疲其师。”
“苻坚若见西路速败,东路又无隙可乘,久耗之下,必生退意。”
马文才听罢,微微颔首。
谢安此策,洞悉全局,抓住了主要矛盾,且以攻代守,气势上已胜一筹。
“就依丞相之策。马石!”
“臣在!”一身甲胄的马石昂然出粒
“命你为西征都督,总领豫章、鄱阳、寻阳诸军事,务必将来犯之敌击溃于长江之上!”
“遵旨!定不负陛下与丞相重托!”
“谢相。”
“臣在。”
“命你为北面都督,总揽江北防务,许你临机决断之权。朕在建康,为你等后援。”
“臣,领旨谢恩。”谢安深深一揖,神色依旧从容。
……………
战事在西线率先爆发。
马石率军疾进至柴桑,吴国新建的艨艟斗舰在江面排开阵势,帆樯蔽日。
司马景明军顺流而下,初时气势汹汹,但前锋在彭蠡泽口遭遇马石水军迎头痛击。
吴军战船机动灵活,火弩、拍竿犀利,司马军旧船多有不及,接战不久便损毁数艘,攻势受挫。
马石并不满足于水战胜,他分遣一部精锐,自皖口登陆,沿江西进。
与自豫章北上的吴军陆师呼应,对顿兵于寻阳城下的司马景明主力形成夹击之势。
同时,他散布谣言,称苻坚已与吴国密约,欲吞并荆湘。
司马军本就军心不稳,闻此谣言,更加疑虑重重。
王导虽尽力维持,但败势已显。
司马景明见水战失利,陆上又面临被围风险,苻坚许诺的东线策应迟迟未见动静。
恐遭全军覆没,只得下令焚毁部分辎重,狼狈撤回江夏。
马石挥军追击,收复寻阳,并趁势西进,兵临邾县,兵锋遥指江夏。
西线威胁,暂告解除。
……
北线,谢安坐镇历阳,他并未被动防守。
一方面,他征发民夫加固濡须坞,东关等要隘;
另一方面,他派遣多股精骑,北渡滁水,深入汝阴、弋阳一带。
袭击苻坚军的侦查队与后勤粮队,获取情报,使得苻坚军对吴军江北防务虚实难辨。
苻坚先锋梁成率十万兵马进抵寿春一带,本欲伺机南下,但闻听西线司马景明已败退。
又见吴军在江北戒备森严,谢安用兵沉稳多变,深知孤军南下风险极大。
加之苻坚主力仍在长安至南阳一线,南北策应不及,梁成最终未敢贸然发动大规模进攻。
在寿春一带与谢安麾下将领形成对峙后,渐生退意。
待苻坚得知司马景明兵败、梁成受阻的消息,意识到此次联合进侥时机已然失去。
继续僵持徒耗钱粮,只得下令梁成部逐步北撤,一场看似汹汹的南北夹攻,就此虎头蛇尾地收场。
西线大捷与北线稳守的消息传回建康,朝野欢腾。
此战不仅彻底粉碎了司马景明反颇幻想,将其势力牢牢锁在荆湘一隅。
更让北方霸主苻坚初次领略了,吴国不可轻侮的实力与谢安这位“江左宰衡”的谋略。
战后论功行赏,吴帝马文才于建康宫大宴群臣。
“此战能速定西陲,稳守北疆,丞相谢安庙算深远,调度有方,居功至伟。”
马文才举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对谢安郑重道,“谢公不仅保全了社稷,更扬我国威于下。”
“除原有丞相外,朕特进封谢公为庐江郡公,食邑八千户,赐丹书铁券,世袭罔替。另,加赐钱百万,绢三千匹,以彰殊勋。”
庐江郡乃此次北防核心要地,以此为封号,意义非凡。
郡公之爵,在异姓功臣中已属极尊。
谢安离席,躬身谢恩,神色依旧谦冲:“臣蒙陛下信重,唯尽本分而已。”
“此战之胜,赖陛下威,将士用命,马将军等前线浴血,臣不敢独居其功。”
马文才走下御阶,亲手扶起谢安:“谢公过谦了。望卿继续辅佐,安定社稷。”
此番厚赏,用意深远。
谢安本为南迁士族领袖,名望才干俱佳,此战之后,其个人威望与大吴国运紧密相连。
马文才以此酬功,既显恩宠,更是向下昭示新朝对贤才的倚重与气度。
谢氏一门,地位愈加稳固显赫,成为支撑大吴江山的核心柱石之一。
一位是开创之英主,一位是定鼎之能臣,君臣相得,正是新朝气象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