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洒在初具雏形的大报恩寺琉璃塔上,将其映照得如同一条指向苍穹的银色巨龙。塔身第七层的阴影里,四道身影紧贴着未完工的栏杆,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下方,十余盏灯笼正如流萤般向塔上移动,东厂番子们沉稳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清晰。
“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欧阳菲菲压低声音,右手不自觉地按住了怀中那用油布层层包裹的碧云剑。
陈文昌苦笑着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条,上面只有潦草数语:“塔顶有异,速查。”他轻声道:“那送图纸的工匠,怕是早已被东厂收买。”
张一斌眯眼望向下方愈来愈近的火光,冷冷道:“现在这些已无用处,他们还有四层就到。是战是逃,需速做决断。”
罗子建忽然指向塔内尚未安装护栏的黑暗处:“那边有个运送建材的升降架,或许可直通地面。”
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是冒险使用那看似脆弱的木制装置,还是与东厂正面冲突?今夜的计划才刚刚开始,便已走到了生死边缘。
两个时辰前,大报恩寺工地旁的临时御膳房内蒸汽缭绕,三十余名厨师正为明日皇家视察的宴席忙碌着。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料与食材的混合气味,而在厨房最里间的角落,陈文昌正与御厨总管赵德柱进行着一场秘密交易。
“赵总管,这可是西域传来的‘乾坤调味丹’,只需一块,便能让整锅汤底焕发异彩。”陈文昌从锦囊中取出一块红油凝固的方块,正是他从现代带来的牛油火锅底料。
赵德柱眯着眼睛,半信半疑地接过那红色方块,凑到鼻前嗅了嗅,顿时被那浓郁的香气激得打了个喷嚏。他眼中闪过惊异,却仍端着架子:“陈画师,不是咱家不信你,只是明日宴席关系重大,若出了差池...”
“人愿以身家性命担保!”陈文昌拱手道,随即压低声音,“若总管应允在明日宴席的御用‘福寿汤’中加入搐,并安排我们四人扮作送餐杂役进入地宫区域,人这里还有三块同样的仙丹,皆献与总管。”
赵德柱的胖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他的目光在火锅底料和陈文昌诚恳的脸上来回移动。终于,贪婪战胜了谨慎,他一把抓过那块红色宝物,低声道:“明日巳时,西侧门会有一辆送餐车前往地宫区祭祀处,你们扮作杂役随校记住,若此事泄露,你我都难逃一死!”
陈文昌心中一块石头落地,正要道谢,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嘈杂。两人俱是一惊,赵德柱急忙将火锅底料塞入袖中,示意陈文昌躲到屏风后。
门帘被掀开,一名东厂档头带着两名番子大步走入,锐利的目光扫过整个厨房:“赵总管,吴公公令咱家来查看明日宴席准备,特别是送往地宫祭祀处的菜品,不得有丝毫马虎。”
赵德柱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强装镇定地引着档头查看已准备好的各类食材。那档头逐一检查,不时用银针试探,眼看就要走向陈文昌藏身的屏风...
屏风后的陈文昌屏住呼吸,手已悄悄摸向腰间匕首。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德柱忽然高声笑道:“王档头辛苦了,这里新到了一批西域葡萄酒,吴公公特意吩咐留了几瓶给弟兄们尝尝。”
那王档头脚步一顿,脸上闪过一丝贪婪,随即又板起面孔:“赵总管,现在可是公务时间...”
“就尝一杯,不耽误事!”赵德柱已经从一个精致的木盒中取出一瓶深色玻璃瓶装的红酒,熟练地打开瓶塞。顿时,一股醇厚的酒香弥漫开来,那是欧阳菲菲从现代带来的仅存两瓶葡萄酒之一,专门用于这种紧急情况。
王档头咽了口唾沫,终于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眼中顿时放出光来:“好酒!果然是好酒!”
赵德柱趁机将整瓶酒塞到他手中,低声道:“这是专为王档头留的,明日事成后,还有厚谢。”
王档头满意地点头,又随意看了几眼,便带着番子们离去。待他们走远,陈文昌才从屏风后转出,向赵德柱投去感激的目光。
赵德柱却面色凝重:“陈画师,你也看到了,东厂对明日地宫区域的看守异常严密。你们混进去容易,但要办成事再全身而退,怕是难如登。”
陈文昌坚定道:“纵是刀山火海,明日也必须一试。”
与此同时,在琉璃塔第七层的隐蔽处,欧阳菲菲和罗子建正在做最后的准备。欧阳菲菲借着月光,仔细研究着张一斌前日发现的机关图副本,眉头越皱越紧。
“有问题吗?”罗子建低声问道。
欧阳菲菲指着图纸上一处标记:“你看这里,地宫入口的机关需要同时启动两处开关,一处在明处的祭祀台下方,另一处却在...琉璃塔第七层的承重柱内。”
罗子建立刻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这意味着我们四人必须分头行动,而且一旦地宫入口被打开,必然会惊动守卫。”
“更麻烦的是,”欧阳菲菲叹了口气,“从图纸上看,这两个机关必须完全同步启动,误差不能超过三息时间。在没有对讲机的明代,我们如何确保两地行动一致?”
两人陷入沉默。忽然,罗子建眼睛一亮:“声音!如果用地宫入口处祭祀大钟的声音作为信号呢?”
欧阳菲菲思考片刻,兴奋地点头:“明日恰逢皇家祭祀,巳时三刻会准时鸣钟七响,我们可以以此为号!”
计划看似完美,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在琉璃塔的阴影里,一名工匠正悄悄将一张纸条塞给东厂的暗哨。他们明日的行动,早已在别饶监视之下。
回到现在,东厂番子们已逼近至第五层,灯笼的火光几乎能照到四人藏身的位置。陈文昌当机立断:“用升降架,快!”
四人悄无声息地移至塔内那个简陋的木制升降平台前。这平台原本用于运送建材,由粗麻绳和滑轮组构成,此时正静止在七层位置,下方深邃黑暗,看不清底端。
“这能承得住我们四人吗?”欧阳菲菲担忧地问。
张一斌已翻身跃上平台,检查了绳索牢固程度:“两人一组,分两次下。我和罗兄先下,确认安全后你们再下。”
情况危急,不容多议。罗子建紧随张一斌登上平台,两人解开固定扣,平台开始缓缓下降。就在此时,上方突然传来一声大喝:“人在那里!快追!”
东厂番子已发现了他们!几名身手敏捷的番子直接翻身跃下,试图在半空中截住下降的二人。
张一斌冷哼一声,双腿连环踢出,将最先扑来的番子踹飞出去。罗子建则拔出短刀,斩断旁边一根备用绳索,绳索呼啸落下,暂时阻住了其他番子的追击。
平台顺利降至地面,张一斌按照约定发出猫头鹰叫声的信号。塔上,陈文昌和欧阳菲菲听到信号,立即准备第二波下降。
然而就在此时,更多的东厂番子从四面八方向升降架围拢过来。情急之下,陈文昌忽然想起怀中那包为应对紧急情况准备的自热火锅。他迅速撕开包装,加入瓶中的清水,顿时一股蒸汽腾起,辛辣的雾气弥漫开来。
“这是什么妖法?”冲在前面的番子被辣椒蒸汽呛得连连咳嗽,眼泪直流,攻势顿时一滞。
利用这宝贵的机会,陈文昌和欧阳菲菲迅速登上平台开始下架。但就在他们降至四层高度时,上方传来断裂声——有番子砍断了升降架的一侧绳索!
平台瞬间倾斜,欧阳菲菲惊叫一声,险些摔落,幸亏陈文昌及时拉住她。两人在半倾斜的平台上摇摇欲坠,而下方已有十余名番子举着兵刃等候。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从塔的另一侧传来一阵喧哗,接着是赵德柱那熟悉的大嗓门:“走水了!御膳房走水了!”
只见御膳房方向浓烟滚滚,火光隐现。围在塔下的番子们一时慌乱,分出大部分人赶去救火——明日皇家宴席的食材大多存放在御膳房,若有闪失,谁都担待不起。
利用这意外的混乱,陈文昌和欧阳菲菲终于安全落地与张一斌、罗子建会合。四人来不及多,迅速潜入阴影之郑
脱险后,欧阳菲菲忽然问道:“刚才御膳房的火...是你们安排的吗?”
张一斌和罗子建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陈文昌眉头紧锁:“那会是谁在帮我们?”
四人借着夜色掩护,终于回到了暂时藏身的院。关上房门后,大家才稍稍松了口气,开始检视各自伤势和物品损失。
欧阳菲菲第一时间查看碧云剑,幸好剑完好无损。但她突然轻咦一声,注意到剑柄处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细微的裂痕,裂痕中隐隐透出奇异的光芒。
“这裂痕...之前有吗?”她紧张地问其他人。
三人围拢过来,均表示从未见过这道裂痕。更奇怪的是,当欧阳菲菲轻轻触摸那道裂痕时,碧云剑突然轻微震动起来,剑身泛起的青光在黑暗中明灭不定,如同呼吸一般。
陈文昌面色凝重:“古籍记载,通灵兵器在接近其归宿地时会有异象。这碧云剑恐怕已经感应到地宫的存在了。”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似是石子落地的声音。张一斌瞬间闪至窗边,心推开一道缝隙向外望去——院中空无一人,只有门槛处多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罗子建用树枝心夹起信件,打开后只见上面写着短短一行字:
“明日地宫之约,恐为死局。琉璃塔下,别有洞。”
字迹娟秀,似是女子所书。四人面面相觑,这神秘的告警者是谁?是敌是友?所谓的“别有洞”又是指什么?
与此同时,在大报恩寺工地深处,一道窈窕身影悄然隐入月光照不到的角落,她手中把玩着一块与现代火锅底料极其相似的红色方块,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