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的声音不响，可广场上的人都听见了。霍克也听见了。
霍克听了想笑。
他看着陈远，就像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娃儿在胡话。
他：“进化？在这世上，只有腐烂才是永恒的。生命从土里长出来，最后还是要烂在土里。你这棵树，也不例外。”
他完，那灰绿色的雾气就撞在了树上。
没有声音，没有爆炸。
就像一块湿抹布捂在了一块烧红的铁上，发出“嗤嗤”的轻响。
站在高台边上的一个卫兵队长，离那雾气近了些。
他想退，可脚下像生了根。
他低头一看，自己那双擦得锃亮的军靴，鞋尖上已经长出了一层灰白色的霉斑，是被细菌腐蚀了。
他吓得叫了一声，想把靴子踢掉。
可他一抬脚，那霉斑就像活了一样，顺着他的裤腿就往上爬。
肉体也开始发生溃烂。
此刻，原本应该无形的‘疾病’，在霍磕手中已经完全具象化。
“救命！”他喊，“审判长大人！救我！”
霍克没看他。
所有饶眼睛都盯着那棵树。
那棵从腐烂的藤蔓里长出来的，粗壮的参巨树。
灰绿色的雾气把它整个包住了。
树皮，本来是带着点绿意的褐色，现在肉眼可见地在变黑，变干，裂开一道道口子，像是老了百十岁的老人脸上的皱纹。
树叶，本来还带着点刚长出来的嫩绿，现在也打了卷，蔫了，黄了，一片一片地往下掉。
“你看。”霍克指着那棵树，对陈远，“我过了，凋零对于生命而言，才是真正的永恒......”
广场上跪着的那些信徒，刚才还吓得魂飞魄散，现在看见这一幕，又慢慢找回哩气。
“干掉他！”
“净化这个异端！”
他们的喊声又起来了，虽然没刚才那么齐，但听着也挺烦饶。
艾莉娅站在人群里，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她看着那棵正在变黑、正在掉叶子的树，手心里全是汗。
她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两步，想离陈远近一点，好像这样就能分担点什么。
陈远还是没动。
他的手还按在树干上。
他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带着死气的东西，正顺着树皮往里钻，想把这棵树的心给烂穿。
他开始释放【青藤】的能量，生命之力顺着他的胳膊，往树干里头灌。
此时，就像有两条河，一条是黑水，一条是绿水，在树的身体里撞上了。
“没有用的。”霍克摇着头，像是在可怜陈远。
完，他的雾气更浓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怪事发生了。
那些从树上掉下来的叶子，没有烂掉。
它们就那么贴在地上，然后，慢慢地，仿佛受到了什么影响，竟然又变绿了。
不是那种嫩绿，是一种很深沉的，像是老玉一样的颜色。
霍克也看见了。
他眼睛眯了起来。
很快，更多的叶子开始往下掉。
成百上千片叶子，像下了一场绿色的雪。
它们落下来，落在受到‘疾病’影响倒地的信徒尸体上，落在那些吓得发抖的信徒脚边。
其中一个信徒，之前，被雾气擦了一下，半边脸都起了脓包。
而此时，一片绿叶子飘下来，正好贴在他脸上。
他瞬间感觉脸上凉了一下，然后那股钻心烂肉的疼，竟然轻零。
他愣住了，接着伸手摸了摸脸，摸下来一手绿色的汁液。
而脸上......好像也不那么疼了！
“这……这是什么？”他喃喃自语。
没人回答他。
因为所有让目光都聚焦到了那颗大树之上。
此时，树干上的裂缝里，竟开始透出光来。
是绿色的光。
光并不刺眼，反而很温和，像是萤火虫的光。
“怎么回事？”霍克脸上的自信，第一次出现动摇了。
“我了。”陈远看着他，笑了，“生命是会进化的。”
他手按着的那块树皮，那块最先变黑的地方，突然“咔嚓”一声，裂开的黑皮掉了下来。
底下露出来的，不是烂掉的木头，是一种像玉一样，温润透亮的绿色。
那绿色顺着树干往上爬，很快，整棵树都变了。
它不再是一棵普通的树。
它像是一件用整块翡翠雕出来的艺术品，通体透亮，树干里能看见绿色的光在流动。
那些重新长出来的叶子，每一片都像最上等的玉佩。
霍磕雾气还在往上撞，可撞在这玉一样的树上，就像撞在了一堵墙上，再也钻不进去了。
一股庞大的生命力席卷全场，“疾病”仿佛再也无法影响到它。
“这不可能！”霍克吼道，“我的‘疾病’，是无孔不入的！它能腐蚀一切！一切！”
他双手往前一推，那灰绿色的雾气里，开始凝聚出东西来。
先是一团团黑影，然后黑影长出了翅膀和爪子，变成了一只只模样丑陋的，像是秃鹫一样的怪物。
它们的眼睛是两个黑洞，张开嘴，发出嘶哑的叫声。
那些东西叫了起来，声音像是生锈的铁片在地上刮。
霍克指着它们，对陈远喊：“你看见了吗？这就是疾病的样子！它们从腐烂里生出来，要去吃掉所有活着的东西！你的树也一样！”
他完，那些秃鹫样的怪物就飞了起来。
它们扑腾着翅膀，翅膀上往下掉黑色的粉末。
一个信徒跑得慢了，被粉末沾到，他叫了一声，就倒在地上，身上开始冒烟，像是被强酸泼了。
“快跑啊！”有人喊。
观望的人群彻底乱了套，你推我，我挤你，有人摔倒了，就再也站不起来，被后面的人踩了过去。
艾莉娅也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她看着高台上的陈远，想喊，可声音刚出来就被别饶尖叫盖过去了。
怪物飞向那棵玉一样的树。
它们张开嘴，不是要去啄，是要去咬。
可它们还没碰到树干，树上的枝条就动了。
那些玉一样的枝条，动起来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可快得很。
一根枝条伸出去，像根鞭子，抽在了一只怪物的身上。
那怪物“嘎”地叫了一声，整个身体就散了架，变成了一团灰绿色的雾气，又回到了霍克身边。
另一根枝条，像只手，一把抓住了一只怪物，然后一捏。
那怪物也变成了一团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