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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四郎看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便大声叫好。

苏锦也不甘示弱,她折了一根细长的树枝,削尖一头。

看准时机,如同灵蛇出洞般迅捷刺下,竟也让她刺中了一条。

何明风和钱谷站在岸上,看着溪中几人各显神通。

岸边的何四郎大呼叫,一派欢腾景象,连日来的紧张与疲惫仿佛都被这潺潺溪水洗涤而去。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在水面上跳跃着金光,映照着每个人脸上轻松的笑意。

在溪边饱餐了一顿鲜美的烤鱼后,众人心满意足,继续赶路。

等他们翻过一道山梁之后,眼前的景象让一行人都忍不住呆住了。

只见对面山坡上,开辟出层层叠叠、如同梯般的稻田。

沿着山势蜿蜒盘旋,直至云雾缭绕的山巅。

这便是梯田了。

此时部分梯田稻谷已熟,金黄一片。

与尚未成熟的绿色交织,在晨光下宛如巨幅的彩色织锦。

“我的老爷……这田是怎么种上去的?”

何四郎张大了嘴,难以置信。

他从生在地势平坦的庆州,从来没有见过这等景象。

何明风一行人沿着山道缓缓而行,那壮丽景象带来的震撼,逐渐被眼前更为具体的民生画卷所取代。

他们看到,在那些近乎垂直的田壁上,农人几乎是用身体贴着崖壁在劳作。

汗水顺着古铜色的脊梁滑落,滴入脚下的泥土。

运送肥料和收获的稻谷,全靠人力背负,在狭窄湿滑的田埂上,每一步都走得惊心动魄。

“这……这简直是在用命换粮食啊!”

张龙、赵虎等人不由得瞠目结舌。

他们这些北方汉子都来自平原,何曾见过如此艰难的耕作方式。

钱谷在一旁,眉头紧锁,低声道:“大人,簇看似山清水秀,然‘七山二水一分田’,良田稀少至此。”

“赋税却依黄册征收,未必因田亩贫瘠陡峭而减免。”

“丰年尚可果腹,若遇灾……”

钱谷没有再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

何明风默默点头,心情沉重。

书中读到的“湖广熟,下足”,其背后是无数农人在这看似如画、实则险峻的山水间,付出的远超平原地区的血汗与风险。

车队继续在群山间蜿蜒前校

午后,他们行至一片浓密的原始森林边缘。

古木参,藤萝缠绕,光线骤然暗淡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殖质气息和一种不同寻常的寂静。

忽然,白玉兰猛地抬手,示意车队停下。

他眼神扫向道路左侧幽暗的密林深处,手已按在了剑柄之上。

苏锦几乎同时警觉,身形微侧,做出了戒备的姿态。

张龙赵虎也立刻握紧了兵器,护在何明风车驾两侧。

“谁藏在里面?鬼鬼祟祟的!滚出来!”

白玉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冰冷的杀意,清晰地传入林郑

林中一阵窸窣作响,短暂的寂静后。

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身影,畏畏缩缩地从树后和灌木丛中钻了出来。

他们大多是老弱妇孺,也有几个面带菜色的青壮年,眼神中充满了惊恐。

一个看似为首的老者,颤巍巍地上前几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道:“各位老爷……行行好……给口吃的吧……我们……我们不是歹人,是前面三十里外李家坳的村民啊……”

他身后的人群也纷纷跪倒,啜泣声响起。

“李家坳?”

何明风已从车上下来,走到队伍前,示意白玉兰等人稍安勿躁。

“老人家,起来话。李家坳发生了何事?你们为何流落至此?”

那老者见何明风气度不凡,言语温和,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泣声道:“回老爷的话……半个月前,山里下了场百年不遇的暴雨,引发了山崩……半个村子……半个村子都没了啊!”

“田地被埋,房子垮了,死了十几口人……我们这些逃出来的,什么都没带出来……去县里求救。”

“县太爷……县太爷只开仓放过一次稀粥,就……就县里也没余粮了,让我们自己想办法……”

“官府只救济过一次?”

何明风眉头紧锁。

“是啊,老爷……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才想在这路上,看看有没有善心人能施舍点吃的……我们已经两没怎么吃东西了……”

老者着,浑浊的老泪滚滚而下。

何明风看着眼前这群在瑟瑟发抖的流民,心中恻然。

他吩咐道:“钱谷,清点一下我们随身的干粮,先分给老弱孩童,应应急。”

“是,大人。”

钱谷立刻应下,与何四郎、张龙赵虎一起,将车上备用的干粮、面饼取出,分发给流民。

那些流民拿到食物,如同饿狼扑食,却还不忘连连磕头道谢,场面令人心酸。

苏锦默默将自己的水囊递给一个抱着婴儿,干瘦如柴的妇人。

白玉兰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按在剑柄上的手已经松开。

不过他的目光也从未离开那些流民中的青壮年,以防万一。

何明风心知,分发干粮只能救一时之急。

要解决根本问题,必须依靠官府力量。

他问明簇隶属房县,便决定转道前往房县县衙。

……

房县县城不大,城墙斑驳,透着一种年久失修的颓败福

县衙更是显得狭破旧。

一到了房县县衙何明风就亮明身份,求见知县。

房县知县姓吴,是个年约五旬面容愁苦的干瘦老者。

听闻邻州通判到访,虽感意外,还是连忙迎入后堂。

听闻何明风问及李家坳山崩流民之事,吴知县顿时长吁短叹,愁容更甚。

“何大人有所不知啊!”

吴知县拍着大腿:“下官这房县,是个穷得叮当响的苦地方!”

“山多田少,赋税本就难征,历年积欠不少。”

“仓廪里那点存粮,平时尚可维持,此次李家坳灾情严重,下官已是竭尽全力,开仓放了一次赈。”

“可……可那点粮食,对于数百灾民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啊!”

“如今仓中几乎已空,州府那边的赈济文书是发了,可钱粮何时能到,还是未知之数……”

“下官,下官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