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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看书网 > 悬疑 > 禁睡区 > 第219章 今儿谁忘了关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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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今儿谁忘了关火

那团即将吞噬一切的黑色野兽,却撞上了一双浑浊但警觉的眼睛。

凌晨三点,万俱寂。

独眼的老王头捂着肚子,骂骂咧咧地从临时搭建的窝棚里出来,准备去百米外的公共厕所解决内急。

他是老窑工,年轻时被飞溅的窑灰伤了一只眼,另一只眼却因此格外好用,尤其是在夜里。

走出没几步,他习惯性地朝中央厨房的方向瞥了一眼。不对劲。

熄了火的灶,在夜里只是一个沉默的黑影。

可今晚,那黑影里却透出一股不正常的暗红色微光,像一只正在苏醒的凶兽瞳孔。

空气中,除了米糊的甜香,还混杂着一丝极淡的、砖石过热后发出的焦灼气味。

老王头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没了尿意。

他没有喊叫,而是转身冲回窝棚边,抓起挂在柱子上的一面铜锣,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敲了下去!

“哐——!哐——!哐——!”

刺耳的锣声撕裂了寒夜的宁静。

然而,预想中的惊慌失措并未发生。

被惊醒的人们没有尖叫,没有乱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各司其职。

“关总阀!”一个沙哑的少年声音吼道。

话音未落,两个身影已经闪电般冲进厨房,一人凭着记忆摸到墙角的总阀,用尽力气死命扳动;另一人则抄起一把铁钳,直接拧断了连接灶台的软管。

“水!湿麻袋!”一个老妪尖着嗓子指挥。

立刻有人从储水缸里拎出浸泡着的厚麻袋,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接过来,忍着灼饶热浪,猛地将湿麻袋死死覆盖在滚烫的炉膛和灶面上。

“嗤——”

大股白汽伴随着刺鼻的味道蒸腾而起,那不祥的暗红色光芒瞬间被压制下去。

“都别动,等我!”清脆的童声响起。

前几日凭触觉指出灶砖松动的盲童,此刻正蹲在地上,手像最精密的探针,一寸寸地拍打着地面,侧耳倾听着砖石下的回响。

他绕着灶台走了一圈,最后在阀门附近停下,用力嗅了嗅,才抬起头:“没事,气没漏。”

直到这时,紧绷的气氛才彻底松弛下来。

整个过程,从锣响到危机解除,不过短短三分钟。

全程无人提议报警,更没有人念叨什么“显灵”或“示警”。

仿佛这只是一次寻常的消防演习。

那个熬夜奶的新手妈妈被惊醒,看着眼前的一切,吓得脸色惨白,抱着孩子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地道歉。

“行了,别哭了,吓着孩子。”先前指挥的老妪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背,声音严厉却不失温度,“记住了,火不离人,人走火灭。下次再犯,罚你洗一个星期的碗。”

司空玥是在次日清晨的例行报告中得知此事的。

她立刻调取了城南砖窑附近一个隐蔽监控点的录像。

画面里,时间定格在凌晨两点三十分,锣声响起的前半时。

那口熬煮米糊的锅里,锅底残余的一层薄薄积水,在持续的干烧下,确实泛起了一阵诡异的微澜。

水渍汇聚,扭曲,挣扎着,似乎要拼凑出某个字形。

但仅仅维持了不到一秒,随着一声轻微的“啵”响,一个沸腾的气泡从锅底升起,瞬间将那尚未成型的“字”彻底打散。

之后,再无异状。

司空玥的指尖划过冰冷的屏幕,随即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了那片来自烟囱塔顶的铝锅碎片。

她将其连接到一台精密的手持式能量分析仪上。

数据很快显示出来。

昨夜,这枚碎片内部的裂纹网络,仅有一次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记录,强度低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持续时间……不足0.3秒。

她终于彻底明白了。

陈三皮那消散在城市烟火中的意识,已经退化成了一道最后的保险。

一道只会在所有人为努力都宣告失败,在人类的警觉与协作彻底失能时,才会艰难尝试介入的最后防线。

而现在,这个由普通人自发构建的预警网络——那个起夜的独眼老人,那些反应迅速的少年,那个经验丰富的老妪,甚至那个以触觉感知世界的盲童——他们已经织成了一张比任何“神迹”都更可靠的安全网。

这张网的存在,反而让陈三皮的“预警”变得多余,甚至无法成型。

它无用武之地了。

在随后召开的核心联络人视频会议上,司空玥首次以官方顾问的身份,郑重其事地提出了一项议案:“我建议,以安宁局为主导,在各大共炊据点推挟灶安巡查’志愿轮值制度,制定统一标准,明确奖惩……”

她的话还没完,就被屏幕里一个叼着烟袋的头像打断了。

是西市冻肉库的老吴。

“司空顾问,您这套……官样文章,我们这儿用不上。”老吴磕了磕烟灰,慢悠悠地,“我们早搞了个‘烟火眼’互助组。七个老家伙,不是耳背就是眼花,反正也睡不踏实。大家分片包干,你瞅我家的灶,我盯你家的门,谁敢忘关火,第二就没饭吃。比啥制度都管用。”

“对对对!”另一个窗口里,北桥据点的少年探出头来,兴奋地补充道,“我们还编了顺口溜呢!‘饭熟铃铛响,人走火要凉,忘了没关系,隔壁会嚷嚷!’大家都会背!”

司空玥看着屏幕上一张张带着几分自豪、几分狡黠的脸,所有的官方辞令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忽然哑然失笑,缓缓收起了面前那份准备了半宿的、厚厚的提案。

原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们早已走得更远。

当晚,月色清冷。

司空玥独自一惹上了那座废弃学的顶楼台。

这里是城市的制高点之一,也是陈三皮的衣冠冢所在。

一个简单的石堆,插着一根烧黑的木牌。

她将一碗刚出锅、还冒着滚滚热气的新米粥,轻轻放在石堆前。

“你最怕饭凉了没人吃。”她蹲下身,声音很轻,像在和老朋友聊,“可现在,他们连忘关火这种事,都自己防住了。”

话音刚落,奇妙的一幕发生了。

碗中升腾的热气,没有像往常一样随风飘散,而是骤然凝成了一道笔直的、若有若无的白线,稳稳地指向正东方——那正是当年陈三皮送外卖最常走的一条路线,贯穿了整个老城区。

司空玥顺着那道白线的方向望去。

极远处,那根作为城市地标的巨大烟囱沉默地矗立着,烟囱顶上那口暮面朝的巨大铝锅,在清冷的月光下,静静反射着微光。

锅底那些纵横交错的刻痕,仿佛正随着夜风的吹拂,发生着极其轻微的、肉眼难以察觉的轻颤。

她没有再话,只是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将那碗已经微凉的米粥里的粥倒在土里,把空碗倒扣于坟头。

这是葬礼的旧俗,意为“食尽”,再无牵挂。

做完这一切,她起身离去。

刚走出两步,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叮”。

那声音,就像有人用指甲轻轻弹了一下锅沿,又像锅盖被放回锅上时发出的轻微碰撞。

司空玥脚步一顿,猛地回首。

台上,只有野稻在晚风中摇曳,月影斑驳,空无一人,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听。

她站在原地,良久,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微笑,头也不回地走入了夜色深处。

而在她身后,在这座庞大而又死寂的城市里,无数个角落的灶火仍在燃烧。

有人在低声交谈,有人在默默守夜,也有人刚刚结束了一餐饭,正准备收拾。

“欸,今儿谁忘了关火?”黑暗中,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很快,隔壁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回答:“我瞅着呢,放心睡你的。”

日子在这样琐碎而坚韧的日常中流淌。

司空玥的工作重心,也从一线干预,彻底转向了后方的情报分析与资源统筹。

她的办公桌上,不再是紧急的行动简报,取而代之的,是一叠叠从各个据点汇总上来的、厚厚的纸质档案。

封面五花八门,有的是用过的作业本,有的是废弃的包装纸,但标题却惊蓉统一——《烟火日志》。

入冬前夜,窗外飘起了本年度的第一场雪。

司空玥泡了一杯热茶,照常翻开了最新一份来自城西老工业区的日志。

日志的记录者字迹潦草,内容也多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张大妈家的煤球又受潮了,李师傅修好了三号灶的风箱,食堂因为咸淡问题吵了一架……

她耐心地一页页翻看着,直到指尖停在其中一页。

那是一段不起眼的记录,夹杂在抱怨食物单调和气寒冷的话语之间。

“……夜里巡查,南三库的周瘸子又没关紧灶门。奇怪,他家没开火啊。问他,他睡不着,就喜欢半夜坐灶边烤烤火,火光里……能看见他死去的老婆孩子在跟他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