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亮狠狠咽了口唾沫,冰冷的空气刺得喉咙生疼。
他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眼神重新聚焦在准星上,试图将那不断晃动的巨大猪头套进去:
“放心。三点一线,练过!”
话虽带着狠劲,但那握枪的手指关节,却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着,暴露着内心的紧张和初次面对如此巨兽的恐惧。
两人像两条在雪地里无声潜行的蛇,依靠着枯草墩,雪堆和裸露岩石的掩护,一点点向前匍匐挪动。
寒风持续地将他们的气味带向远方,只有雪粒钻进棉袄衣领的冰凉触感,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在面颊旁凝结成白霜,以及心脏撞击胸腔的沉闷声响清晰可辨。
每一次挪动,冰冷的雪都往袖口和裤腿里钻,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接近到三百米左右的距离时,那头一直埋头拱地,发出“吭哧”声的大炮卵子,猛地抬起了那足有磨盘大的硕大头颅。
两片蒲扇般的耳朵瞬间警觉地竖起,灵活地转动着。
一对闪烁着凶戾红光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带着原始的暴虐,直直射向林阳他们潜伏的枯草丛方向。
它粗重滚烫的鼻息喷出两股长长的白气,喉咙里发出低沉,充满威胁的“呼噜噜”声,如同闷雷滚动。
庞大的身躯微微调整了姿态,粗壮的前蹄不安地刨着雪地,充满了戒备和即将爆发的攻击性。
“糟!惊了!”
林阳心头一凛,暗叫不好。
这畜生的警觉性太高了。
话音未落,那巨兽庞大的身躯已如离弦之箭,四只粗壮的蹄子疯狂地翻腾起大片雪雾冰碴,裹挟着一股摧枯拉朽般的狂暴气势,朝着他们潜伏的方向猛冲过来。
大地仿佛都在它的蹄下痛苦呻吟,积雪被践踏得四处飞溅,声势骇人。
周亮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
冰冷的恐惧像毒蛇般缠绕住脊椎,本能又驱使着他架枪瞄准。
冰火两重的煎熬让他几乎窒息。
他猛地架起五六半,脸颊死死贴上冰冷刺骨的枪托,手指扣住扳机,眼睛透过准星死死盯住那个在颠簸视野里急速放大,裹着泥甲的恐怖目标。
三百米,移动靶,还是直线冲锋的巨兽。
那双要害的眼睛在颠簸的视野里忽隐忽现,根本无法锁定。
汗水瞬间浸湿了他的鬓角和棉帽衬里,顺着太阳穴滑下,滴落在雪地里,烫出一个的坑。
他感觉自己的手臂在不由自主地颤抖,准星随着心跳剧烈晃动。
更糟的是,那两头母野猪也发出尖锐刺耳,如同号角般的嘶叫,如同听到了冲锋号,红着眼,挺着獠牙,紧随其后发起了冲锋。
十几只猪崽惊惶失措,尖叫着四散奔逃,场面瞬间混乱到极点,像炸了锅的蚁群。
“操!”
周亮爆出一声粗口,绝望感攫住了心脏。
一只巨兽已让他心神欲裂。
此刻三头成年野猪呈品字形狂冲而来,带来的死亡压力如同山崩海啸。
他甚至能想象到那獠牙挑开肚肠,血肉横飞的惨烈。
视野里只剩下那三团席卷而来的死亡阴影。
“亮哥!稳住!大的归你!母的和崽子交给我!”
林阳沉稳得近乎冷酷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压下了周亮翻腾的恐慌。
这声音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定海神针。
几乎在话音落下的同时,林阳手中的八一杠爆发出清脆而连续的怒吼。
那枪声在山谷间回荡,带着金属的冷酷和死亡的裁决。
砰!砰!
两声精准到极致的点射,如同死神的点名。
冲在最前面的两头母野猪如同被无形的攻城锤狠狠击中头颅,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
眼窝处血花和脑浆瞬间迸溅,庞大的身躯在巨大的惯性下向前翻滚,滑行,在雪地上犁出两道深深染红的沟壑。
四蹄抽搐几下便彻底没了声息,只剩下汩汩涌出的热血在雪地上迅速蔓延,冻结,冒着丝丝热气。
紧接着,八一杠的枪口如同索命的判官笔,没有丝毫停顿,冷酷而高效地指向那些乱窜的,发出凄厉尖叫的猪崽。
林阳的眼神冷静如冰,动作快如闪电,枪身在他手中稳如磐石。
砰!砰!砰!砰……
一连串急促而致命的枪声,如同死神的鼓点,在山谷间激烈地回荡,碰撞。
每一次枪响,都伴随着一只猪崽应声栽倒,溅起的雪花瞬间被滚烫的殷红浸透,融化。
精准,冷酷,效率惊人。
短短十几秒,雪地上便横七竖柏躺满了黄褐色的尸体。
刺目的猩红在洁白中迅速蔓延,晕染。
空气中弥漫开浓烈刺鼻的血腥气,混合着硝烟的味道。
周亮眼角余光扫到这神乎其技,近乎屠杀的一幕,心脏几乎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这枪法……
快!
准!
狠!
再加上这面对血腥的冷酷心态。
怪不得八爷他是山里的活阎王。
这哪是普通猎人?
分明是山神的亲兵!
是披着人皮的熊罴精怪!
若非亲眼所见,打死他也不会相信这世上有人能做到。
一股强烈的震撼和寒意交织着冲上头顶,让周亮头皮发麻。
但他立刻被巨大的,近在咫尺的恐惧拉回现实。
因为那只狂暴的大炮卵子,已然冲破不足百米的死亡距离。
那对白森森,沾着泥浆和口涎的獠牙近在咫尺,带着浓烈腥风的咆哮如同重锤砸在耳膜上。
血红的眼睛死死锁定了他,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
它显然被同伴的瞬间死亡彻底激怒,冲锋的速度更快,势要将眼前这个人类撕成碎片。
“亮哥!”
林阳的厉喝如同惊雷,在周亮耳边炸响。
周亮牙关紧咬,几乎能听到自己牙齿摩擦的咯咯声。
架枪的手臂因用力过度和恐惧而剧烈颤抖。
准星里的猪头疯狂晃动,如同一个巨大的,无法捕捉的死亡符号。
瞄准眼睛已无可能。
那巨大的头颅在疯狂颠簸。
电光火石间,他凭着最后一丝残存的训练记忆和本能,猛地压下枪口,对着那粗壮如百年老树桩的前腿关节,用尽全身力气扣动了扳机。
枪托狠狠撞在肩窝,带来一阵剧烈的钝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