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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手,那只捏碎了紫檀木扶手的手,指向瘫软如泥的李文博和王霖。

“来人!”

殿外甲士闻声而动,铁甲铿锵,瞬间冲入殿内,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将这两个……国之蠹虫!”皇帝一字一顿,仿佛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给朕拖下去!打入牢!”

甲士如狼似虎,上前架起已经失魂落魄的二人。

李文博裤裆湿了一片,腥臊味弥漫开来,嘴里只剩下无意识的呢喃:“不……陛下……臣冤枉……”

王霖则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任由甲士拖行,在光洁的金砖上留下一道耻辱的水痕。

“陛下!饶命啊陛下!”

哭喊声被迅速拖远,直至消失在厚重的宫门之外。

皇帝的目光没有丝毫停留,仿佛只是碾死了两只嗡嗡作响的苍蝇。他再次开口,声音里的寒意却不减分毫。

“传朕旨意!此案,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朕要查!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给朕查个底朝!凡涉案者,无论官职高低,一律严惩不贷!”

“遵旨!”三司主官闻言,立刻出列,心头狂跳。

三司会审,这是何等大案!京城官场,怕是要迎来一场大地震了。

皇帝的视线,终于落在了钱谦益身上。

钱谦益浑身一僵,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要戳进地砖里。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像刀子一样,正在刮他的官袍,刮他的皮肉,要刮进他的骨头里。

完了……

他内心一片冰凉。

“钱爱卿。”皇帝淡淡开口,“李文博是你的门生,王霖与你过从甚密。他们二人联手,行此滔大罪,你身为吏部尚书,竟无半分察觉吗?”

钱谦益汗出如浆,颤抖着跪伏在地:“臣……臣有失察之罪!臣……罪该万死!”

他不敢辩解,不敢推诿。此刻任何一句多余的话,都可能把自己也拖进牢。

皇帝冷冷看着他伏在地上的身影,沉默了片刻。

杀一个李文博容易,动一个吏部尚书,牵扯太广。但……不敲打敲打,真当朕是泥塑的菩萨?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皇帝冰冷的声音,对钱谦益而言,却如。

他没死!他不用下狱!

“朕看你这几年,官当得也累了。吏部尚书钱谦益,失察附逆,罚俸三年,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府门一步!”

“臣……叩谢陛下恩!”

钱谦益重重叩首,额头磕在冰冷的金砖上,砰砰作响。他心中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有对张承安那深入骨髓的怨毒。

畜生,你给我等着!

处理完钱谦益,皇帝的怒气似乎也消散了不少。他转身,再次坐回龙椅,虽然扶手已碎,但他的威严却不减分毫。

他的目光转向殿中那个自始至终都挺拔如松的身影。

“张承安。”

“臣在。”

张承安出列,不卑不亢。

皇帝的眼神柔和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欣赏:“你很好。”

简单的三个字,却比任何华丽的赏赐都让百官震撼。

“此番,你揭发巨贪,为民除害,为国分忧。更难得的是,石灰水防疫法,利国利民,功在社稷。朕,不能不赏。”

皇帝顿了顿,威严的声音响彻大殿。

“传旨!京兆府尹即刻配合禁军,查封李家所有产业及济世堂!所有查抄所得,拨付三十万两,用于重建惠民药庐,使其广设分庐,惠及京城万民!其余所得,尽数充入国库,专项用于下防疫!”

这一道旨意,让不少官员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用贪官的钱,去建他们打压的廉价药庐?

这简直是诛心!

皇帝的手段,狠辣至此!

紧接着,皇帝的目光再次锁定张承安。

“至于你……张承安。弹劾之事,纯属诬告,朕心甚慰。你以进士之身,有川魄,有此智谋,堪为国之栋梁!”

“朕决定,破格擢升你为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正四品!”

哗!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从一个没有实职的新科进士,连跳数级,直接成为都察院的堂官!手握监察百官之权!

这是何等的恩宠!

就连张承安自己,也微微怔住。他预想过会有赏赐,却没想到会是如此惊动地的破格提拔。

都察院……这地方,可是所有官员的噩梦啊。

皇帝这是……把刀递到我手上了?

不等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皇帝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另,赐金牌一面!命你巡查下,监督各地方防疫推行事宜!凡有懈怠、贪墨、阳奉阴违者,可持此金牌,先斩后奏!”

一名老太监躬着身,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托盘走下御阶。托盘上,一枚刻着龙纹、上书“如朕亲临”四个大字的金牌,在殿内光线下熠熠生辉。

这块金牌,比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的官职,分量更重!

这是无上的信任,也是催命的符咒。

它赋予了张承安生杀予夺的大权,也必将让他成为无数地方官吏的眼中钉,肉中刺。

张承安抬头,迎上皇帝那双深邃的眼眸。他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期许,看到了考验,也看到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皇帝需要一把刀。一把锋利、听话、敢于斩向任何腐肉的刀。

而他,张承安,被选中了。

他缓缓跪下,双手高高举过头顶。

“臣,张承安,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他接过那沉甸甸的金牌时,整个金銮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他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

有羡慕,有嫉妒,有敬畏,但更多的是一种混合了恐惧与审视的复杂情绪。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个可以隐于人后、借力打力的官场新人了。

他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了整个大炎王朝最炙手可热,也最危险的朝堂新贵。

他慢慢起身,手握金牌,转身面向百官。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

他看到了那些曾经附和王霖、弹劾过他的官员,此刻正惊恐地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他的目光掠过跪在一旁,身形佝偻的钱谦益。

钱谦益似乎也感受到了这道视线,身体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他没有抬头,但张承安能想象到他那张老脸上,会是何等怨毒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