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殿内，那份因胜利而带来的温馨，与苏辰怀中那具温热的娇躯，构筑成了一片短暂的安宁。
然而。
嗡！
怀中的【凤栖梧桐簪】，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
一道缥缈，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女子传音，无视了皇宫层层叠叠的森严禁制，如同一根九玄冰凝成的毒针，精准无比地刺入了苏辰和姬凝霜的脑海深处。
“玩够了吗？”
那传音之中，没有喜怒，没有杀伐，只有一种俯瞰蝼蚁、主宰万物的绝对漠然。
“我的好徒儿，还迎…我那不听话的‘道果’。”
姬凝霜的娇躯，猛地一僵！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烙印在血脉之中的恐惧。是绵羊面对苍鹰，是凡人仰望神明时，那种无法抑制的战栗。
胜利的喜悦，权柄的威严，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她又变回了那个在山之上，随时可能因为一个错误，就被师尊抹去一切的卑微弟子。
苏辰清晰地感觉到，怀中的女人在发抖。
他反手握住她瞬间冰凉的手。
温暖的内力，源源不断地渡了过去。
“别怕。”
苏辰的声音很沉，很稳，像是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强行镇压住了凤仪殿内这股源自外的恐慌。
他的大脑在疯狂运转，将所有信息串联、分析。
博古的溃败，聆听者的苏醒，自己与姬凝霜的关系……这一切，必然已经传到了山。
“她要的是一枚完美的道果，而不是一具被恐惧压垮的废品。”
苏辰盯着虚空，一字一句，像是在对姬凝霜，又像是在对自己。
“三日之约，是威胁，更是试探。”
“她想看看我们这对已经脱离了她剧本的‘棋子’，究竟有没有胆量，敢不敢主动踏上她的棋盘。”
苏辰的分析，冷静而透彻，让姬凝霜剧烈起伏的胸口，稍稍平复了一些。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苏辰的手，从他的掌心汲取着力量和勇气。
苏辰继续推演着时间线，试图找出敌饶破绽，安抚着怀中爱饶心绪。
“不必过分担忧。从我苏家蒙冤，被投入牢，到如今我们掌控局面，扳倒博古，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个月的时间。
这张网铺得再深，也终究有迹可循……”
他的话，还没有完。
姬凝霜猛地抬起头。
那双原本被恐惧笼罩的凤眸里，此刻却充满了匪夷所思的惊愕与茫然。
她看着苏辰，用一种几乎不确定的口吻，打断了他。
“三个月？”
“苏辰……你……你忘了？”
“你入狱至今，已经……整整三年了！”
三年！
这两个字，如同九之上降下的灭世神雷，在苏辰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轰！
苏辰的大脑，一片空白！
三年？
怎么可能是三年？！
他疯狂地回溯自己的记忆。
地牢……
阴暗，潮湿，无尽的黑暗。
锁住手脚的玄铁锁链，冰冷刺骨。
绝望，饥饿，日复一日的折磨……
不对！
记忆是存在的，但它们就像一团被强行揉捏在一起的浓雾！
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煎熬，所有的日夜交替，都被压缩成了一段极短、极模糊的片段！
他记得每一分痛苦，却唯独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
那漫长的一千多个日夜，在他的记忆里，仿佛只是一场短暂的噩梦！
他失去了整整三年的光阴！
看着苏辰那张瞬间煞白的脸，姬凝霜也悚然一惊！
她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三年的记忆，同样存在着大量的空白和断层！
她记得自己因为修炼凤鸣九走火入魔，急需玲珑仙体作为药引。
她记得自己最终在牢的死囚中，找到了符合条件的苏辰。
她记得将他带回宫中，抹去身份，赐名“苏月”，成为自己的贴身侍女。
她记得所有结果。
但过程呢？
她是如何在数以万计的囚犯中，精准地找到他的？
她将他带入宫中时，又是如何瞒过魏忠贤和满朝文武的耳目的？
这三年里，他们之间除了疗伤，还发生过什么？为什么她对“苏月”的依赖和占有欲，会来得如此理所当然？
所有的细节，都模糊不清。
一切都像是早已被人写好的剧本，她只是一个提线木偶，按照既定的轨迹，念着台词，走完了流程。
这太可怕了！
两人死死地对视着，都在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同样的惊骇与寒意！
一个冰冷到极致的猜想，同时在两人心中成型！
“是她！”
苏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是山女仙！”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她篡改了他的记忆！
她抹去了他的时间感，将三年的绝望压缩成三个月的煎熬，就是为了防止他在漫长的囚禁中精神崩溃，心志损毁，从而毁掉她寄予厚望的“完美道果”！
她也篡改了姬凝霜的记忆！
她抹去了姬凝霜发现他、拯救他过程中的情感波动与细节，只留下了利用与需求的冰冷逻辑。
为的，就是让姬凝霜能更合格地扮演一个冷冰冰的炉鼎角色，一个没有多余感情、只为温养道果而存在的工具！
何其歹毒！
何其狠辣！
这一刻，苏辰心中那复仇的火焰之上，又猛地增添了一股寻找失落真相的滔狂怒！
那不是时间！
那是他生命中，被人生生挖走的，整整一块！
而对于姬凝霜而言，这种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感觉，比杀了她还要让她愤怒！
师尊？
不！
那不是师尊！
那是一个窃贼！
一个偷走了她记忆，篡改了她情感，玩弄了她命阅……仇敌！
她不仅是在利用她！
她是在窃取她与她此生挚爱之间，本该存在的一切！
初遇的心动。
三年相伴的温情。
所有的一切，都被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无情地抹去，然后替换成了一段冰冷的程序！
那源自灵魂的恐惧，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
取而代之的，是燃尽九十地的疯狂战意！与毁灭地的无尽怒火！
“她要你？”
姬凝霜死死地攥着苏辰的手，那张绝美的脸蛋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种近乎狰狞的决绝。
她不是在问苏辰，她是在宣告。
她的声音，冰冷如刀，带着帝王独有的霸道与疯狂。
“那就让她，踏着朕的尸体来拿！”
决心已定！
去！
必须去！
变被动为主动！
将这场所谓的“收割”之约，变成一场彻彻底底的清算！
就在这时，苏辰那燃烧着怒火的眸子深处，寒芒一闪。
启程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他缓缓转过身，望向皇宫最深处，那个关押着帝国最重级要犯的方向。
牢。
那个被活捉的在世圣人博古，还关押在那里。
从他那颗自诩算尽下的脑子里，或许，能挖出更多关于山女仙的秘密。
甚至……
那空白了三百年的，前朝大周王朝的秘密！
苏辰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弧度。
他看向身侧阴影中，不知何时悄然出现的身影。
那是执掌着影织台的四公主，姬幽月。
“带我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