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见她终于消了气，这才直起身子，嘿嘿一笑。
“还是你了解我。”
他走到沙发边重新坐下，端起刚才那杯已经凉聊水，一饮而尽。
“是有个正事，得跟你通个气。”
钟艾睁开眼，转动椅子，正对着他。
“。”
“陈清泉，我给他安排到高院去了，任副院长。”
祁同伟得轻描淡写。
他紧紧盯着钟艾的脸，观察着她的反应。
然而，钟艾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哦，他啊。”
她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一个不相干的人。
“你调走就调走吧，跟我什么。”
她拿起桌上的笔，无意识地在指尖转动着。
“实话，他在我这，就是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主儿。”
“一到晚和稀泥，正事不干，关系倒是搞得一套一套的。”
“要不是看在他资历老，我早就把他踢出去了。”
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上次反贪局那点破事，到最后还不是我亲自下场才解决的？”
“你把他调走，我倒还清净了。”
祁同伟松了口气。
看来，第一个“挖墙脚”进行得很顺利。
不过，他知道，真正的硬仗还在后头。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
“那个……艾啊……”
他这一声“艾”，叫得那叫一个婉转曲折。
钟艾手里的笔瞬间停住，她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有话就，有屁就放！”
“别跟我来这套，我听着瘆得慌。”
祁同伟搓了搓手，表情有些不自然。
“其实吧，还有一件事。”
“也是个人事安排。”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你也知道，我和陈海，我们是……”
“我们是好多年的朋友了。”
听到“陈海”两个字，钟艾的眼神猛地一凝。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祁同伟没敢看她的眼睛，自顾自地继续下去。
“我呢，过段时间可能要动一动了。”
“公安厅长的位置，就空出来了。”
“这个位置太重要了，必须得找个信得过，又有能力的人来接。”
“我想来想去，觉得陈海……最合适。”
他完，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钟艾。
办公室里的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钟艾没有像他预想中那样暴跳如雷，也没有拍案而起。
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那眼神，平静得可怕。
平静的表面下，是足以掀翻一切的惊涛骇浪。
“祁同伟。”
她缓缓开口，声音又冷又清。
“你再一遍。”
“你准备让谁，接你的公安厅长？”
祁同伟头皮一阵发麻。
他宁愿钟艾现在就冲他发火，跟他大吵一架，也比现在这副样子好。
这简直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艾，你听我解释。”
他硬着头皮站起来，走到她办公桌前。
“我不是心血来潮。”
“公安厅这个摊子，水太深了。”
“我原本也想过安排自己的人，但你也知道，沙书记那边，肯定不会同意。”
“他不会允许公安系统成为我祁同伟的‘独立王国’。”
“所以，这个人选，必须是各方都能接受的。”
他掰着手指头，一条条地分析给她听。
“陈海，首先，他是你的副手，检察院出来的干部，背景干净，沙书记那边容易通过。”
“其次，他能力强，在反贪局干了那么多年，办的都是大案要案，业务能力没得，能镇得住场子。”
“最重要的一点，他是我兄弟，我信得过他！”
“我把他放在那个位置上，我才能放心！”
祁同伟一口气完，紧张地看着钟艾，等待着她的审牛
钟艾听完，却笑了。
那笑容，没有半点温度。
“完了？”
“完了。”祁同伟老实点头。
“得真好。”钟艾鼓了鼓掌，声音清脆。
“祁大厅长，不，应该叫祁书记了。”
“你这算盘，打得真是噼里啪啦响啊。”
“一句话，就把我检察院的顶梁柱给挖走了。”
“陈清泉那个废物，你调走，是帮我清理门户。”
“陈海这个干将，你也要调走，这是想直接拆了我的台啊！”
她站起身，一步步走到祁同伟面前，与他四目相对。
她的个子不算高，但此刻，那股强大的气场，却压得祁同伟有些喘不过气。
“祁同伟，你今来，到底是通知我，还是在跟我商量？”
祁同伟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不出来。
是通知。
他心里清楚，这件事，他已经决定了。
来这里，不过是走个过场，求个心安。
钟艾看着他窘迫的样子，眼中的冷意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奈。
她还能不知道他吗？
这家伙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叹了口气，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气氛，反而缓和了下来。
“他……还能在我这儿留多久？”
钟艾平静地问道。
这句问话，无异于宣告了她的妥协。
祁同伟心中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霖。
他忐忑地回答。
“大概……一个月吧。”
“等我升任副书记的任命正式下来，公安厅长的工作，就要交接了。”
钟艾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人，我可以放。”
她呷了一口茶，眼皮都没抬。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祁同伟立刻立正站好，态度端正得像个学生。
“你，只要我能办到。”
“陪我回一趟京平。”
钟艾放下茶杯，终于正眼看他。
“见我爸。”
祁同伟感觉自己的后背瞬间就湿了。
京平？
见她爸？
开什么国际玩笑！
钟艾的父亲是谁，他心里门儿清。
那可是真正身居高位，跺跺脚整个京城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
自己现在这个级别，在汉东省算是一号人物了。
可在那位老爷子面前，估计连个正眼都懒得给。
“艾，这……这不合适吧？”
祁同伟的舌头都有些打结。
“我这……什么都没准备。”
“准备什么？”
钟艾反问。
“让你陪我回家吃顿饭而已，又不是让你上战场。”
她看着祁同伟一脸紧张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怎么，怕了？”
“我祁同伟会怕？”
祁同伟脖子一梗，死鸭子嘴硬。
“我只是觉得，太仓促了，对老爷子不尊重。”
“我爸早就想见见你了。”
钟艾淡淡地道。
“他总，能把我气得跳脚的男人，肯定不是一般人。”
祁同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