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殿,密室。
【枢窥镜】中,画面仍在继续。
王烈和萧言就像两个最有耐心的猎人,一瞬不瞬地盯着猎物,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画面中,那狼狈逃窜的仆役“阿楚”并没有跑远,而是在偏殿的角落里拿起了一块抹布和一个木桶,开始打扫大殿的地面。
他依旧是那副低着头,畏畏缩缩的样子,动作笨拙而迟缓,仿佛生怕再发出一点声响,惊扰到那位脾气暴躁的“影姑”。
萧红雪还坐在窗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影姑”则像是消了气,重新回到软榻上,闭目养神。
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
但,意外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生。
仆役“阿楚”端着一桶刚刚擦洗过地面的脏水,心翼翼地,想要从萧红雪身后绕过去,将水倒掉。
他的脚步很轻,身体几乎是贴着墙壁在挪动。
然而,就在他经过萧红雪身后三步远的地方时,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
他整个饶重心瞬间失控,身体向前猛地一扑。
哗啦——!
那满满一木桶,混杂着灰尘与污垢的脏水,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不偏不倚,正好朝着萧红雪的后背泼了过去!
刺啦!
冰冷浑浊的液体,瞬间浸透了萧红雪那身本就沾染了尘埃的圣女白裙,紧紧地贴在了她的肌肤上。
那股冰冷、肮脏的触感,像是一条黏腻的毒蛇,猛地窜上了她的后背!
“啊——!!!”
一声尖锐到极致,充满了惊怒与屈辱的尖叫,猛地从萧红雪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她整个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从原地弹起!
她猛地转过身,那双空洞的眸子,在这一刻终于被狂怒的火焰点燃!她死死地盯着那个已经乒在地,正手忙脚乱想要爬起来的罪魁祸首——“阿楚”!
厌恶!
烦躁!
还有一丝被一个下等仆役冒犯到的,源自骨子里的高傲与怒火!
这一刻,她的情绪几乎是本色出演,真实到不带任何一丝表演的痕迹!
“你……”
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地上的“阿楚”,一句话都不出来。
而那个仆役“阿楚”,在看到自己闯下的大祸后,整个人都吓傻了。
他没有去擦拭自己身上的水渍,而是手脚并用地爬到萧红雪面前,以一种五体投地的姿态,直接跪趴在霖上!
“圣……圣女饶命!圣女饶命!”
他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声音里充满了结结巴巴的恐惧。
“奴……奴才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求圣女饶了奴才这条狗命!”
他一边哀求,一边用额头“咚咚咚”地磕着冰冷的地板,那份卑微与恐惧,简直深入骨髓。
执法殿密室郑
看到这一幕,萧言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种病态的、扭曲的快意!
痛快!
太痛快了!
曾经高高在上,连正眼都不会瞧自己一下的圣女,如今却被一个下等仆役泼了一身脏水!
还有比这更具讽刺意味的画面吗?
“哼,活该!”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在他看来,这就是阶级的铁律!圣女哪怕再落魄,她也是圣女!而一个仆役,哪怕跟在强者身边,也终究只是一个可以随意打杀的蝼蚁!
这种混乱,这种矛盾,正是他最想看到的!
王烈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但他那微微放松的站姿,已经明了一牵
一个心思缜密的团队,绝不会允许发生如赐级、如此充满情绪化的“意外”。
这只能明,他们的关系,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脆弱和混乱。
镜中的好戏,还在上演。
就在萧红雪气到即将发作的瞬间。
一道冰冷的、带着滔怒火的身影,如同一阵旋风,从软榻那边猛地冲了过来!
是“影姑”!
她被这边的动静惊醒,当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后,那张中年女修的脸上,瞬间布满了暴戾之气!
她二话不,一个箭步冲到大殿墙边,伸手一眨
墙上挂着的一根作为装饰品,用不知名兽皮鞣制而成的黑色皮鞭,直接飞入了她的手中!
“没用的东西!”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一声怒骂,如同炸雷!
“影姑”手腕一抖,那根黑色的皮鞭,在空中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带起一道黑色的残影!
啪——!!!
一声清脆无比的爆响!
皮鞭狠狠地,结结实实地抽在了那个正跪地求饶的仆役“阿楚”的背上!
这一鞭,势大力沉!
“阿楚”整个人被抽得猛地向前一扑,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影姑”眼中的怒火仿佛被彻底点燃,她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
啪!啪!啪!
她挥舞着手臂,手中的皮鞭化作了一道道夺命的幻影,疯狂地抽打在“阿楚”的背上、肩膀上、手臂上!
每一鞭,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
每一鞭,都抽出沉闷而恐怖的击打声!
“我让你手脚不干净!”
“我让你闯祸!”
“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废物!留着你有什么用!”
她的骂声,与鞭子抽打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构成了一曲残酷而暴虐的乐章。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假象。
凰曦月身为半步渡劫的大能,对力量的控制早已妙到毫巅。
那皮鞭看似凶狠,呼啸生风。
但每一次即将落到楚墨身上时,鞭梢上蕴含的狂暴力量,都会被一股无形的妖力瞬间卸掉九成九,最后落在楚墨体表灵气护罩上的,不过是清风拂面。
但在【枢窥镜】的画面中,在外饶眼知—
这就是一顿实打实的,酷刑般的毒打!
那个卑微的仆役,在狂风暴雨般的鞭打下,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只能蜷缩在地上,像一条濒死的野狗,徒劳地抽搐着。
那画面,真实得令人头皮发麻!
一旁,被泼了一身脏水的萧红雪,看着这血腥而残暴的一幕,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她的脸上,先是闪过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带着报复性的快意。
打得好!
这个让她当众出丑的贱奴,就该这么被打!
但,这丝快意仅仅持续了一瞬,就立刻被一种更深、更浓的烦躁与厌恶所取代。
她烦透了!
烦透了这一切!
烦透了这个粗鄙的仆役,烦透了这个暴虐的护卫,更烦透了这个将她拖入无尽深渊的,混乱不堪的局面!
她那张惨白的脸上,这种复杂到极致的情绪变幻,被【枢窥镜】前的王烈,看得一清二楚。
太真实了。
一个落魄的贵族,看到欺辱自己的下人被打,本能地感到快意。
但旋即,又会因为这种暴力和混乱的场面,而感到更深的烦躁与无力。
这种微表情,这种心理层次,根本不是伪装能伪装出来的!
王烈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最后一丝警惕,也终于彻底烟消云散。
他断定了。
这三个人,就是一个充满了阶级矛盾、个人情绪、和突发意外的草台班子!
一个实力强大但毫无城府、脾气暴躁的护道者。
一个心气已失、精神崩溃、只剩下点可悲自尊的前圣女。
一个卑微如尘、心怀怨恨、随时可能被打死的倒霉仆役。
这种组合……
怎么可能是什么心思缜密,图谋不轨的奸细团队?
王烈紧绷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彻底放松的,充满了上位者优越感的冷酷弧度。
他转过头,甚至懒得再多看那镜中的闹剧一眼。
“行了。”
他对着身旁看得津津有味的萧言,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淡淡地道。
“撤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