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音落下，殿内一片死寂。
楚墨没有起身，只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那张已经毫无血色，只剩下麻木与空洞的脸。
他再次开口，这一次，话语里带着一丝近乎温和的笑意，却比任何酷刑都更加伤人。
“你以为你拯救了宗门？”
“你以为，你现在是昊圣地人人称颂的英雄？”
这两个问题，轻飘飘的，却让萧红雪僵硬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缓缓抬头，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终于闪过了一丝剧烈的波动，是困惑，是不解，更是一种被羞辱到极致的本能抗拒。
英雄？
这两个字，从这个魔鬼的嘴里出来，就是对她最大的嘲讽。
她已经演完了他所有的剧本，承受了所有的屈辱，为何……为何他还不肯放过自己？
“你……闭嘴……”
她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干涩的音节，虚弱，却带着最后的倔强。
楚墨完全无视了她的抗拒。
他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角，仿佛刚刚只是在跟一只路边的蚂蚁话。
“王烈。”
他吐出这个名字。
“不过是我丢出去，喂给一群饿狗的一根骨头。”
“他太蠢，也太贪，甚至没资格做我的对手。”楚墨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纯粹的，不加掩饰的轻蔑。“他只是个不错的靶子，一个用来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可怜虫。”
萧红雪的呼吸一滞。
她的大脑，因为这番颠覆性的言论而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王烈……只是个靶子？
那个搅动了整个宗门风云，让她陷入无尽屈辱的执法长老，只是这个魔鬼随手丢弃的一颗棋子？
这怎么可能！
楚墨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他踱步到殿前的巨大窗边，看着外面云海翻腾的昊圣地主峰，背对着她，声音幽幽传来。
“真正想要你们所有人都死的，那个亲手布下【血饲之阵】的‘守密人’……”
他的话语顿了顿，仿佛在刻意营造一种令人窒息的停顿。
“此刻，不定正混在那群对你感恩戴德的弟子里，为你这位拯救宗门的‘大英雄’，用力地鼓掌呢。”
轰！
这句话，不啻于一道神魂惊雷，在萧红雪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整个人都懵了，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不！
不可能！
她不敢置信地摇着头，支撑着身体从地上爬起，却因为脱力而再次狼狈地跌坐回去。
“不……不可能！”她失声尖叫，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锐扭曲，“王烈就是主谋！你骗我！你又想用这些谎言来折磨我！”
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真实”！
如果王烈不是主谋，那她所做的一切，她所承受的一切，又算什么？
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吗？！
楚墨缓缓转过身。
他看着她那副崩溃的样子，脸上竟浮现出一种近乎残忍的怜悯。
“谎言？”
“萧红雪，你太高看你自己了。折磨你，需要用谎言吗？”
他一步步走回来，重新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我告诉你，【血饲之阵】的真正目的，从来就不是偷取你们那点可怜的灵气。”
“它的作用，是在某个特定的时刻，将这圣地里超过八成的弟子，连同他们的神魂、血肉、乃至于万世轮回的气运，在瞬间抽干，一同献祭！”
他微微倾下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吐出了最恶毒，也最真实的字眼。
“让你们，成为某个强大存在的……‘口粮’！”
口粮！
这两个字，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邪恶与冰冷，瞬间击穿了萧红雪所有的心理防线。
将数万活生生的修士，当做食物一样献祭掉？
这……这是何等丧心病狂，何等灭绝人性的想法！
这已经超出了她对“邪恶”二字的全部认知！
“啊——！”
她捂着头，发出了痛苦到极点的尖剑
“你胡！你这个魔鬼！你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字我都不会信！”
她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然后碾成了齑粉。
她宁愿相信楚墨是在用最恶毒的谎言折磨她，也不愿去想象那幅数万人被当成“口粮”吞噬的末日景象。
就在这时。
一道慵懒中带着一丝笑意的女声，从旁边传来，补上了最致命的一刀。
“傻丫头。”
凰曦月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旁边，正端着一杯三长老先前恭敬送来的顶级仙茶，悠闲地品了一口。
她瞥了一眼崩溃的萧红雪，凤目中满是看戏的惬意。
“他若是真想毁了这里，还需要这么麻烦吗？”
“以他的性子，可是巴不得你们昊圣地死得越多越好，越惨越好呢。”
凰曦月放下茶杯，走到楚墨身边，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用一种炫耀般的口吻，对着萧红雪继续诛心。
“他之所以告诉你这些，只是单纯地觉得……”
“看你在这血淋淋的真相和可笑的宗门信仰之间，痛苦挣扎的样子……”
“比直接杀了你，有趣得多。”
这番话，轻描淡写，却将楚墨那疯魔般的恶趣味，以及她自己那份身为胜利者的优越感，展现得淋漓尽致。
萧红雪的尖叫戛然而止。
她呆呆地看着亲密地站在一起的两人，看着凰曦月脸上那理所当然的宠溺，和楚墨脸上那默许一切的冷漠。
她的心，彻底死了。
是啊……
有趣。
原来她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崩溃，在她这位“主人”和“女主人”的眼里，只是一场有趣的戏码。
楚墨看着她那双彻底失去光彩，化为死寂的眼睛，似乎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他给出了一个让她无法拒绝，也无法反驳的验证方式。
“不信？”
“很简单。”
“去查。”
“去查查你们昊圣地百年来，所有尘封的宗门卷宗。”
他的声音平静而清晰，每一个字都精准地钉入萧红雪的灵魂深处。
“看看那些曾经惊才绝艳，被誉为下一代圣子、圣女希望的才弟子，有多少是死于‘修炼走火’。”
“又有多少，是死于‘外出历练时的意外陨落’。”
“还有多少，是在巅峰时期，‘灵根突然枯萎’，最终沦为废人，郁郁而终。”
楚墨的声音带着一种魔性的诱惑力，引诱着她坠入更深的深渊。
“去数数看。”
“看看那份名单，到底有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