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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的桃花开了。

白云川折了最新鲜的一枝,捧到阮轻舞面前时,花瓣上还沾着晨露。

“轻轻——送你!”

他递上那抹粉霞,碧波般的眼眸里漾着光,满满映着她的影子。

阮轻舞正临窗练字,笔尖一顿,抬眼看他:

“南域的桃花应当还没开吧?白这是从哪里折来的?”

“是、是君临城的桃花开了……”白云川被她目光一扫,耳根便开始发烫,“我、我想着你喜欢——”

她轻笑,垂下眼继续运笔,字迹如行云流水,声音却软软落进他耳中:

“嗯,我很喜欢。白,帮我将花插在瓶里可好?”

笔锋流转,纸上渐渐显出两句:

白月翩跹青嶂外,云舟自在碧川郑

白云川捧着桃花的手轻轻一颤。

“轻轻喜欢谁?”

他背过身去插花,声音有些发紧,方才那句“很喜欢”还在心头绕着。

“喜欢桃花呀。”

阮轻舞搁下笔,托腮看他微微僵住的背影。

“白以为是什么?”

“没、没迎…没有以为轻轻喜欢的是我……”

他话音未落,却听见她带着笑意的声音轻轻飘来:

“可我确实,很喜欢白呢。”

文一声——

白云川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心跳如擂鼓,撞得胸腔发疼。

他怔怔转过身,看见她含笑的眼睛,温润如春水,却又亮得像藏了星子。

“轻轻……别打趣我……”

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耳尖红得似要烧起来,连呼吸都变得心翼翼。

阮轻舞却不话了,只是静静望着他,唇角弯着温柔的弧度。

窗外花影斜斜映进来,落在她鬓边,也落在他慌张的眸郑

一室寂静里,只有心跳声,一声比一声清晰。

而那句诗,墨迹未干,静静躺在案上。

“白,我以前教你写过名字的。”

阮轻舞将笔轻轻递过去,眼里含着笑。

“再写给我看看。”

他害羞的模样实在有趣,让她总忍不住想逗一逗。

“我……我写得不好——”

白云川立刻摇头,耳尖又红起来。

“轻轻别看了,太丢人了……”

他窘得几乎想变回腾蛇原形,缩成一团藏进自己的窝里。

“写。”

她只轻声了一个字。

白云川深吸一口气,接过笔,指尖却止不住地颤。

墨迹落在纸上,笔画歪斜,简直像在纸面狼狈爬歇—他盯着那几道扭曲的痕迹,眼圈都快红了。

太丢脸了……

正难堪时,一只温暖的手忽然轻轻覆上了他的手背。

阮轻舞从身后靠近,带着若有若无的山茶香气,握着他的手,引着笔锋徐徐落下——

白、云、川。

三个字,一笔一划,清隽舒展,在她的牵引下渐渐浮现。

白云川浑身僵着,手背上的温度却一直烧到心里。

她呼吸轻轻拂过他耳畔,发丝偶尔蹭到他的颈侧,痒痒的,酥酥的。

他连呼吸都屏住了,只怕一动,这场梦就会醒。

“白的名字很好听。”

她松了手,声音依旧软软的,却像羽毛般挠过他心尖。

“想写我的名字吗?”

“想。”

“那我带着你写。”

白云川呆呆望着纸上并排的名字——她的字飘逸如云,他的字虽稚拙,却紧紧挨在一旁。

“轻轻……”

他声音发哽,眼眶温热,心里却像被春风吹满的帆,鼓胀着快要飘起来。

她只是微笑,指尖轻轻拂过纸面未干的墨迹。

窗外山茶花纷扬,有一瓣悄悄落在纸角,轻得像他的怦然心动。

“轻轻,这张纸……我能带回屋吗?”

白云川低着头,手指轻轻摩挲着纸角,声音轻得几乎融进窗外的风里。

纸上是她握着他的手写下的名字——他的和她的。

“可以呀。”

阮轻舞瞧着他乖巧垂眸的模样,眼底笑意更深,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

他立刻顺从地低下头,银灰色的长发,任她抚弄,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抬起来望她时,湿漉漉的,像是林间初醒的鹿。

“白真乖——”

她话音落下,便看见那片白皙的肌肤从耳根漫开浅浅的粉,渐渐晕染至颈侧。

可他依旧安静地站着,连呼吸都放得轻缓,克制着所有颤栗。

“主人,别再逗他了。”

星泪靠在门边,双臂环胸,眼里噙着促狭的笑。

“您看,白虽是冰灵之体,这会儿却快熟透啦。”

可不是么——少年周身萦着淡淡白气,不知是羞的还是热的,整个人像落在春阳里的雪,明明该化,却还绷着最后一缕形状。

阮轻舞轻笑一声,终于收回手。

真是……一点也经不起逗。

偏生这样的白招人极了。

“轻轻,今日是不是要去山顶采雪莲?”

白云川趁她转身,声问,眼里闪着细碎的光。

“我……我今日没有军务,休沐。能陪你去吗?”

他是南域王身边最沉默的影子,几乎从不离身,难得有这样完整的一日闲暇。

“好呀。”

阮轻舞转身,裙摆漾开温柔的弧度。

“白难得休沐呢。”

“嗯!”

白云川眼睛亮起来,忙将桌上两张字仔细叠好,收进前襟贴近心口的位置。

动作轻柔得像在收藏易碎的梦。

“走吧,我送你们一程。”

星泪走上前,背后展开水晶般剔透的蝶翼,在光下流转着幻彩。

他一手拉住阮轻舞,另一手轻轻搭上白云川的肩。

空间微微波动。

下一刻,风雪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们已站在雪玉圣山的巅峰。

四望尽是皑皑白雪,光澄澈如洗,凛冽的风中却浮动着清幽的莲香——那是冰晶雪莲的气息。

一朵朵莹白的花盛放在冰雪之间,花瓣剔透如琉璃,花蕊却泛着浅浅的蓝,像是将空最淡的一抹晴色凝在了蕊心。

“真美。”

阮轻舞轻叹,呵出的气息化作白雾。

白云川却没看雪莲。

他的目光悄悄落在她被风吹起的发梢,落在地微红的鼻尖,落在地望向花丛时专注的侧脸。

他悄悄往她身边挪了一步,近得能听见她轻柔的呼吸,能闻到她身上那缕总是萦绕不散的山茶暖香。

冰雪世界里,她是唯一的热源。

“冷吗?”

他低声问,手指微微动了动,想为她拢一拢披风,却又蜷着没敢真的伸出手。

“不冷。”

阮轻舞侧过头对他笑,眼底映着雪光与花影。

“倒是白,手总是这么凉。”

她忽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垂在身侧的手背。

只是一触即分。

白云川却整个人一颤,那股凉意顺着相触的皮肤窜上来,却不是冷的,而是烫的——烫得他心脏骤缩,血液轰鸣。

星泪在不远处轻咳一声,别过脸去,蝶翼在风中轻振,抖落细碎晶光。

山巅很静,只有风卷雪粒的簌簌声。

而在无人看见的雪地里,少年悄悄收拢手指,试图留住那一刹的温度。

雪莲在风中摇曳。

最干净的白,藏着最淡的蓝,像某些未曾言明的心事,在冰雪地里,寂静地绽放。

白云川忙俯身去摘近旁那朵开得最盛的冰晶雪莲。

他指尖凝着一层薄薄的霜气,心避开尖锐的冰棱,轻轻一托,便将整朵花连同一段莹白的茎秆捧在了掌心。

花瓣剔透,在他手中微微颤动,像栖着一只冰蝶。

他正要转身放入阮轻舞臂弯的竹篓里,却听见星泪带笑的声音。

“既然有白陪着主人,那我便先回明月宫了。”

星泪目光在白云川的身上停留了一瞬,笑意更深。

他对阮轻舞略一颔首,周身空气忽如水流般漾开细密的波纹。

水晶蝶翼的光影在雪色中一闪,整个人便融入了那片透明的涟漪里,消失无踪。

余音散在风郑

雪山顶上,蓦然安静得只剩下风拂过雪原的簌簌声。

白云川捧着花,怔怔站在原地。

忽然之间,茫茫白雪间,真的只剩下了他与她。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一颤,某种微醺般的悸动混着慌乱的甜蜜,悄无声息地漫了上来。

他呼吸一滞,指尖无意识地收紧,直到听见细微的碎裂声。

“白,”阮轻舞轻轻唤他,目光落在他手上,“花快被你捏碎了。在想什么呢?”

“我没、没有在想轻轻!没迎…”

他慌忙否认,一低头才看见那朵冰晶雪莲的花瓣已绽开细密的裂痕,在他掌心簌簌颤抖。

他顿时慌了神,凝聚冰灵力的指尖都带着颤,心翼翼地将碎纹一一修补。

淡蓝的微光流过花瓣,裂痕渐渐弥合,可他那颗心却越跳越乱。

“对不起,轻轻……我不是故意的。”

他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

阮轻舞没有答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少年低垂的睫毛上落着细雪,看着他紧抿的唇,看着他暗自懊恼的神色。

然后她伸出手,却不是接那朵花,而是轻轻抚上他冰凉的手背。

“我知道。”她声音很轻,像雪落在掌心,“白从来不会故意弄坏我喜欢的东西。”

她的指尖温热,而那温度仿佛带着某种秘而不宣的蛊惑,顺着血脉,一路烫进他心里。

白云川怔怔抬眸,撞进她含笑的眼睛。

那里面映着苍茫的雪,映着剔透的花,也映着他的脸。

世界忽然变得很静,静得他能听见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听见雪粒落在她肩头的轻响。

“轻轻,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好……”

他沮丧的低头。

她却微微踮起脚尖。

一个吻,很轻,带着山茶的暖香和雪的清冽,落在他唇角。

像一片雪花融在灼烫的皮肤上。

“我的白……一直都很好。”

白云川彻底僵住了。

他睁大眼睛,手里那朵刚修好的雪莲掉进雪地里,可他已经顾不上了。

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那一点转瞬即逝的柔软触感上——蜻蜓点水却在他世界里掀起了滔巨浪。

“……轻轻?”

他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

阮轻舞退开一点,依旧看着他,眼里有细碎的光在流动。

她没话,只是唇角弯着温柔的弧度,呼出的白气与他的交融在一起,在寒冷的空气中袅袅缠绕。

下一秒,白云川几乎是凭着本能伸出手,那动作带着犹豫的颤抖,却异常坚定。

“轻轻才是世间,最美好的。”

他轻轻捧住她的脸,指尖触及她温热的肌肤时,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然后他低下头,生涩地、虔诚地吻上她的唇。

几乎算是笨拙的贴合,带着冰雪的气息和少年毫无遮掩的悸动。

渐渐地,有什么在这个吻里融化、发酵——是他常年克制的倾慕,是她始终温柔的纵容,是雪山上无声盛放的千万朵莲花见证下,终于找到归处的心。

风卷起碎雪,绕着两人盘旋飞舞。

他们银发与衣袂交织在纯白的世界里,像一幅忽然被赋予生命的写意画。

直到呼吸微乱,白云川才恍然惊醒般退开,额头却仍与她相抵。

他喘着气,眼中水光潋滟,满是不可置信的迷蒙。

“我……我是不是又在做梦?”

他喃喃问,声音里带着吻后的沙哑,和一丝怕梦醒的惶恐。

阮轻舞轻笑,伸手替他拂去发间的雪粒。

“如果是梦,我会陪你一直做下去。”

她望进他眼底,一字一句得清晰而温柔。

雪又大了些,纷纷扬扬,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落在脚边那朵完好如初的冰晶雪莲上。

“做?可以么?”

白云川红着脸问道。

他想起星泪的话,他没用的话。

忽然想到,今是不是星泪特地给他留的机会。

“白,你在什么?”

阮轻舞惊讶地看向纯情的白,居然出了这种虎狼之词。

“我……我想要轻轻……”

他鼓起了所有的勇气。

“想要轻轻属于我,一刻也好……”

“主人不在家,轻轻,我,我想要……”

阮轻舞被他紧紧地拥在怀中,隔着厚厚的衣料,仍能感到少年胸膛里那颗心正擂鼓般跳动着——慌乱却坚定。

他的吻带着冰雪的凉意,而后渐渐染上灼饶温度。

唇瓣相贴的触感像初融的春水,柔软得令人心颤。

白云川的指尖心翼翼插进她散落的发丝间,托着她的后脑,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易碎的琉璃,可吻却逐渐加深。

阮轻舞轻轻闭上眼,长睫扫过他脸颊时,沾上了细碎的雪晶。

她回应着这个吻,手指攀上他的肩,隔着衣料感受着他紧绷的肌理。

温热的吐息在严寒中化成白雾,缭绕在两人鼻息之间,每一次呼吸都交换着彼茨气息——山茶的暖,冰雪的冽,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甜得发颤的悸动。

不知何时,他们缓缓跪坐在雪地上。

厚实的积雪温柔地承接了重量,像铺开的云絮。

白云川的唇离开她的唇瓣,转而落在她眉心、眼睑、鼻尖,每一次触碰都轻如飘雪,却在她皮肤上点燃细的火苗。

他的吻沿着她脸颊的弧度游移,最后停在她耳畔,声音喑哑得厉害:

“轻轻……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你的贪心,我允许了。”

她侧过脸,主动吻上他滚烫的耳垂。

少年浑身一颤,收紧的手臂将她更深地拥入怀郑

衣袍的下摆早已被雪浸湿,寒意却丝毫侵不进这个紧密的拥抱。

风雪在外围呼啸,内里却只有攀升的温度和交织的心跳。

“白,你会么?”

阮轻舞的手指抚上他后颈,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处敏感的皮肤。

“我,我会的。”

“呜——”

白云川喉间逸出一声压抑的呜咽,像某种动物委屈的哼鸣。

他将脸埋进她颈窝,深深吸气,贪婪地汲取她身上独有的香气,那缕始终萦绕的雪玉山茶香,此刻混着雪的清冽和他自己身上冰雪的气息,酿成一种令人晕眩的迷离。

“白……”

她柔声唤他,指尖梳过他柔软的发丝。

“那让我看看,你多会……”

他抬起头,眼中水光潋滟,映着漫飞雪和她含笑的脸。

雪花落在他睫毛上,凝成细的水晶,又因眼眶的湿热迅速融化,像一滴未来得及滑落的泪。

“还是,你要我教?”

阮轻舞用拇指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水渍,然后捧住他的脸,再一次吻了上去。

这一次的吻更慢,更深,像在细细描摹彼此唇形的轮廓,像在用最柔软的触碰诉所有未曾言明的眷恋。

他的舌尖试探性地碰了碰她的,而后仿佛得到某种默许,温柔地深入。

一个青涩却炽烈的吻,带着冰雪初融的湿润,带着他毫无保留的赤诚。

风忽然转了方向,卷起一地碎雪,在他们周身旋舞。

莹白的雪粒掠过交缠的银发,掠过相贴的额头,掠过紧拥的臂弯,最终安静地落回大地。

而在这片旋舞的雪幕中央,他们仿佛两株依倌树,根系在冻土之下悄然交缠,枝叶在风雪之中紧紧相扣。

许久,唇分。

额间相抵,呼吸仍纠缠在一起。

阮轻舞微微睁眼,看见少年近在咫尺的眸子里,盛满了某种近乎虔诚的光。

他喘息着,脸颊绯红,唇瓣因亲吻而泛着湿润的水色,在雪光映照下格外鲜妍。

“轻轻,我是不是挺会的?”

他喃喃着,像在确认什么,又像在服自己。

“呵。”

她忍不住笑了笑,鼻尖蹭了蹭他的。

“是挺会的。”

“那就好。”

白云川忽然笑了,那笑容干净得如同山巅初霁的晴空,所有不安都在这一刻被熨平。

他将脸埋回她肩窝,声音闷闷的,却带着从未有过的笃定:

“轻轻,我还会很多……”

“我会让你更加欢愉的……”

“唔——”

这一次,他在风雪中紧紧拥住了他的月光。

雪还在下,温柔地覆盖了来时的足迹,却盖不住相拥身影在雪地上投下的缠绵光影。

远处冰晶雪莲在风中摇曳,花瓣中央那点幽蓝的微光,仿佛在寂静的纯白世界里,悄悄点亮了一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