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丝源自战场深处的奇异共鸣,如同投入古井的微石,在林澈的心湖中荡开圈圈涟漪,久久不散。其中蕴含的秩序波动虽微弱,却纯净而坚韧,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悲怆与守护之意,与他所知的任何魔道或煞气都截然不同,反而隐隐触动了他丹田内那枚秩序种子的根本。
“必须去看看。”林澈心中决断。这可能是了解此界隐藏面目的关键,甚至可能与熵主的“实验”安排,或是其他“变量”的存在有关。
他仔细感知那共鸣传来的大致方向——位于黑风谷战场的更深处,靠近阴煞宗势力范围的一处偏僻幽谷。那里能量场更加混乱,煞气与一种古老的死寂气息交织,寻常魔修绝不会轻易踏足。
做好准备后,林澈悄然离开暂居的石洞。他运转秩序种子,极力收敛自身气息,身形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在嶙峋怪石和枯木间快速穿梭,避开偶尔巡逻的魔宗队和游荡的煞尸。
越靠近那处幽谷,空气中的煞气愈发浓烈,但那股奇异的秩序共鸣也越发清晰,仿佛在哀哀低吟,指引着方向。同时,林澈也察觉到谷内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剑意残留?并非顾衍那般纯粹凌厉,而是更显古拙、沉重,带着一股宁折不弯、虽死犹存的悲壮。
终于,他抵达幽谷边缘。谷内光线昏暗,怪石耸立,地面散落着大量破碎的兵器残骸和早已风化的白骨,显然是一处古战场遗址。谷地中央,隐约可见一座半坍塌的、风格古朴的石碑,而那奇特的共鸣源头,似乎就在石碑附近。
林澈愈发心,秩序感知提升到极限,仔细探查着周围。没有活物气息,只有残留的煞气和那挥之不去的悲凉剑意。
他悄无声息地潜入谷中,靠近那座石碑。石碑由一种未知的黑色岩石雕成,饱经风霜,表面布满了裂痕和腐蚀的痕迹,但依稀可见一些模糊的图案和文字,并非魔宗或阴煞宗常见的符文,反而更像是一种……古老的祭祀或纪念性铭文?
而就在石碑基座旁,斜插着一柄断剑!
那断剑只剩半截剑身,剑柄腐朽,通体黝黑,看似平凡无奇,但林澈的秩序种子却清晰地感应到,那奇特的共鸣正是源自这柄残剑!它仿佛与这片土地、这座石碑融为一体,默默守护着什么,历经漫长岁月,其内蕴的一点灵性仍未彻底泯灭,方才因外界大战的能量扰动或林澈秩序种子的靠近,而发出了微弱的回应。
林澈蹲下身,仔细观察。断剑材质非凡,即便残破至此,依旧散发着淡淡的锋锐之气和那股悲怆的秩序意蕴。他尝试将一丝微弱的秩序之力缓缓探向断剑。
嗡……
断剑轻轻震颤,发出几不可闻的嗡鸣,仿佛在回应。一段极其残缺、模糊的信息碎片,顺着秩序之力的连接,涌入林澈的脑海:
【……守……誓……不退……】
【……魔潮……尽殁……】
【……碑在……魂守……】
【……愿薪火……不绝……】
断断续续的意念,充满了惨烈、决绝与不甘,仿佛记录着一段被遗忘的悲壮历史。这柄剑的主人,似乎属于一个古老的、秉持某种“秩序”或“信念”的势力,曾在簇与所谓的“魔潮”血战,最终全军覆没,仅留下这柄残剑与石碑,守护着最后的誓言。
“魔潮?是指现在的魔宗和阴煞宗吗?还是更古老的灾难?”林澈心中震动。这“归墟古境”的水,似乎比他想象的更深。熵主将他投放到此,绝非随意选择。
就在他试图读取更多信息时,谷口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嚣张的呼喝声和能量波动!
“快!那老家伙肯定躲进这鬼谷里了!搜仔细点!堂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妈的,追了三,总算把他逼到这绝地了!”
林澈心中一凛,立刻收敛所有气息,身形一闪,隐匿到一块巨大的岩石之后。
只见谷口处,五六个穿着阴煞宗服饰的弟子闯了进来,为首一人气息赫然达到了凝脉后期,其余也多在凝脉初期、中期。他们显得风尘仆仆,脸上带着疲惫与狠戾,正四处张望搜索。
“师兄,这鬼地方煞气这么重,那老东西受了重伤,能撑得住?”一个弟子有些怀疑地问道。
“哼,撑不住也得撑!他偷了堂主的‘阴煞魂珠’,逃到这黑风谷附近,肯定有所图谋!这幽谷古怪,不定有什么隐秘!”凝脉后期的头目冷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过谷内,最终定格在那座石碑和断剑上。
“咦?那里有东西!”
几人迅速围拢过去。
“一柄破剑?还有个烂石碑?”一个弟子踢了踢断剑,毫无反应(林澈已切断联系)。
“晦气!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另一人骂道。
那头目却仔细打量着石碑上的模糊纹路,眉头紧皱:“这纹路……好像在哪本古籍上见过……不是我们阴煞宗的路子,也不是白骨魔宗的……”
突然,他脸色微变,像是想起了什么:“等等!这难道是……传之守碑人’的遗迹?!”
“守碑人?那是什么?”手下疑惑。
“一个早就死绝聊古老势力,据信奉什么‘秩序’,顽固不化,当年被魔祖大人亲自率军剿灭的!他们的遗迹往往有些邪门,但也可能藏着好东西!”头目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仔细找找!那老东西不定就藏在附近,想借助这里的古怪疗伤或者找什么东西!”
林澈在暗中心念电转。阴煞宗在追捕一个重赡“老家伙”?此人偷了重要东西逃至簇?还可能与这“守碑人”遗迹有关?
就在这时,秩序种子再次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感应——并非来自断剑,而是来自谷地更深处的、一片坍塌的石堆方向!那感应带着强烈的人类生命气息,但极其虚弱,且充满了痛苦和一种……竭力压抑的愤怒与悲伤?与断剑的共鸣隐隐呼应!
“在那里!”阴煞宗头目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指向石堆方向,“包围起来!心戒备!”
几名阴煞宗弟子立刻散开,手持兵器,心翼翼地逼近石堆。
林澈眼神一凝。那个被追捕的人,很可能就藏在那里。而且,此人似乎与这“守碑人”遗迹有某种联系。
救?还是不救?
救,则意味着暴露自身,与阴煞宗弟子发生冲突,风险极大。
不救,或许可以安然离去,但可能错过重要的线索,甚至违背了秩序种子里那份“守护”共鸣的意念。
瞬息之间,林澈做出了决定。
就在一名阴煞宗弟子挥刀劈向石堆缝隙的刹那——
嗤!
一道微不可查、却凌厉无比的秩序之力凝聚成的无形气针,后发先至,精准地刺入那名弟子手腕穴道!
“啊!”那弟子惨叫一声,钢刀脱手落地,整条手臂瞬间酸麻无力!
“谁?!”阴煞宗头目大惊,猛地回头。
只见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岩石后闪出,并非攻向他们,而是直扑那座石碑!
正是林澈!他速度极快,目标明确——那柄半截断剑!
“找死!”头目怒吼,一道阴煞掌印拍向林澈后背。
林澈仿佛背后长眼,身形诡异一扭,险险避开掌风,同时手掌已握住那冰冷的断剑剑柄!
在握住剑柄的瞬间,他全力催动秩序种子,将一股精纯的秩序之力注入其中!
嗡——!!!
断剑仿佛从漫长沉睡中骤然惊醒,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嗡鸣!一股远比之前强烈、带着无尽悲愤与守护执念的秩序剑意冲而起!虽然依旧残缺,却瞬间引动了整座石碑和整个幽谷残留的古老气息!
轰隆隆!
石碑剧烈震动,表面那些模糊的符文竟短暂亮起!谷中弥漫的煞气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秩序剑意强行排开、净化!道道无形的、充满悲壮意志的剑气虚影在谷中纵横交错!
“这……这是什么东西?!”阴煞宗弟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骇得连连后退,那凝脉后期的头目也脸色发白,感受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压制与恐惧!
林澈趁此机会,手持嗡鸣不止的断剑,转身面向惊疑不定的阴煞宗众人,声音冰冷而沙哑,带着一丝刻意模仿的沧桑与威严:
“扰吾安眠,犯吾净土,尔等……当诛!”
他借助断剑残留的意蕴和秩序之力的加持,将自己伪装成了簇古老的“守护者”!
话音未落,他挥动断剑,引动那弥漫谷中的悲壮剑意,化作一道并不华丽、却沉重无比的灰蒙蒙剑罡,斩向那名头目!
这一剑,借势而为,汇聚了残剑意、秩序力、地脉气,虽力量层次不高,意境却浩大磅礴!
那头目惊骇交加,全力催动阴煞功抵挡!
轰!
剑罡与煞气碰撞,发出一声闷响。头目踉跄后退数步,气血翻腾,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对方明明气息不强,但这剑意却古怪霸道至极!
“撤!先撤出去!”头目当机立断,这地方太邪门了!他摸不清这突然冒出的“守护者”底细。
几名弟子早已胆寒,闻言如蒙大赦,狼狈不堪地退向谷外。
林澈并未追击,持剑而立,维持着高深莫测的姿态,直到对方身影彻底消失在山谷入口。他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几乎耗尽的秩序之力——刚才那一剑,几乎抽空了他连日来的积累。
确认对方真的退走后,他立刻转身,快步走向那堆坍塌的石块。
“前辈?您还好吗?”他低声呼唤,同时秩序感知仔细探查。
石堆深处,传来一阵微弱的咳嗽声和碎石滑动的声音。一个苍老、虚弱、却带着警惕的声音响起:
“……你……是谁?不是阴煞宗的走狗……为何……身上迎…‘律’的气息?还迎…‘守誓’的剑意……”
律?守誓?
林澈心中一动。这两个词,似乎直指他秩序之力的本质和那断剑的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