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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行宫,元春每日都在皇帝下朝,或者可能到后宫的大概时间,在窗前的林子边,焚上一炉香,再弹上那么一曲。

如水的琴音透过几许青竹幽然散向四方时,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

皇帝曾远远听到过几次,每回倒都走慢点,让自己满是烦忧、焦躁的心,休息这么片刻。

“皇上,不去景行宫坐坐吗?”

今气好,皇后也算着皇帝差不多到的时间,远远的接上。

“贾妃琴技高超,远远欣赏可以,近观……倒是差了那么点意思。”

在宫里长大的皇帝,从见多了嫔妃们争宠的本事。

“皇后就陪朕在这坐坐吧!”

“是……又有什么烦心事了吗?”

皇后看他又疲惫的揉了额,忙上前轻轻的给他按摩头部。

“还是出兵朝鲜的事。”

各方势力,都在争抢呢。

老头子防他不假,但也防着其他兄弟。

皇帝已经认命了,所以如今是帮着一起,防着唐王他们。

“一日不确定,朕就一日无法安心啊!”

“……太上皇没有属意的人选吗?”

“有!”

皇帝叹了一口气,“北静王那边还有几员猛将,父皇可能有意用他的人。”

可惜水溶对他的拉拢……

皇帝在心里磨了磨牙,“相比于唐王兄他们,用北静王的人确实好些。”

就是这样一来,北静王的兵权以后更难收回了。

“那皇上就支持呗!”

皇后看了一眼退出一段距离的宫人们,低声道:“总比落到其他人手里强。”

“……只能如此了。”

明再议这事,他就帮一把吧!

皇帝往皇后身上靠了靠,“对了,选的事如何了?”

“名单快定下了吧!”

皇后也烦恼这事。

人人都想往宫里塞人。

一个个的都想谋大事。

“不过听内务府还有最后一轮审核。”

其实就是捞钱。

上上下下都在捞。

经办人没一个干净的。

“唔,你也盯着些。”

可不能让居心叵测之人,到他和皇后甚至孩子们的身边。

“那些喜欢蹦的,该送人送人,该赏人赏人。”

他不乐意像老头子那样,生一堆掐架的。

生出来干啥呢?

吃苦吗?

“放心,我都知道的。”

虽然她这个主理,并不如协理的甄太妃有权,但护着她和皇帝的一亩三分地还是可以的。

“……再辛苦辛苦!”

皇帝拍了拍皇后的手。

再多的安慰话,他也不出来了。

父皇寿高,看那样子……还有的活。

景行宫的琴音停下了。

抱琴上前,低声跟元春皇帝被皇后截走了,“……不过,郑公公送了一封信过来,是太太给您的。”

元春忙一把拿过厚厚的信封,确定火漆方面没问题,这才心翼翼的打开。

果然是银票。

都是面额一百两的,整整十八张。

元春拿过最后面的一张纸条,上面只有短短的几句话,‘家中一切安好,薛家姨妈进京,其女宝钗选未成,是否能想想办法,现送银一千八百两,帮她走走关系,尽力即可。’

她蹙了蹙眉头,眼睛停留在那个否字上,此字前一笔和后一笔都加粗了些,明显是后来另外描的。

元春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已经明白母亲的意思了。

母亲虽然不太认识字,但早在进宫时,就跟她约定了一些特别暗号。

这个‘否’字,就是让她知道的意思。

走关系……就不必了。

“收起来吧!”

银子交给抱琴收起来,纸条撕成一条条,投进香炉。

很快,烟气就大了起来。

元春没什么犹豫的,又从荷包里,拿了一片干桔皮放了进去。

“对了,郑公公有这信是谁送来的吗?”

“是琏二爷。”

抱琴把银票放到她们惯常装钱的地方,就出来了。

“……那他有什么话吗?”

以前为了避嫌,都是周瑞送啊!

元春很不解。

“郑公公没。”

抱琴摇头,“可能是周瑞有什么事吧?”

“……”

元春的眉头蹙了蹙,没话。

家里不缺银子,是因为抄了赖大那些管事的家。

周瑞也是管事呢。

家里那样的环境,他能独善其身吗?母亲或许只跟她报喜并不报忧。

“娘娘,要不,我让郑公公去打听打听?”

不过,请人家办事,都是要给银子的。

他帮忙送一次东西,至少一百两。

让他打听也是一样。

“……算了吧!”

元春觉得家里的银钱不好要了,能省点还是省点吧!

“就算知道家里有事又如何?”她叹了一口气,“我们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皇帝明显并没有宠她的意思。

份位动不了,她一个昭仪能做什么呢?

不过,就算做了贵妃又如何?

这宫里,皇后娘娘也得看人眼色呢。

“听御花园的花开得不错,我们去采些,回来做胭脂吧!”

元春揭开香炉,确定里面的纸条都燃尽了,这才起身。

此时,她还不知道太上皇也在烦恼去朝鲜的人选,也正在御花园散心。

老头视力不太好了,远远看到有人在那里采花,问身边的戴权,“那是哪个宫的?”

如果人人都来采花,那这御花园还有花可赏吗?

戴权看了一眼身边的太监,太监忙上前一步,“回太上皇,那是景行宫的贾昭仪。”

贾昭仪?

贾元春吧?

“……罢了!”

贾代善、贾代化若活着,他何至于如此忧心啊!

太上皇叹了一口气,“召北静王!”

该做下决断了,要不然,他还得被他们吵。

……

朝中事务,于贾家好像全无关系。

在林家住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尤本芳几人便奉贾母出京往玄真观去。

贾母其实挺感慨的,这条路,她走过。

那是别院刚建成的时候,她亲自送侄媳妇过来。

“呀,外祖母快看,那边有好多蝴蝶。”

虽然家中的园子也有,但哪有外面的多呀?

尤其那只翅膀是漂亮橙色的蝴蝶,上、下翅有一大一2枚眼斑,在一众蝴蝶里最为耀眼。

林黛玉一看就喜欢了。

可惜她们如今在马车上,要不然,她定要下去仔细看看。

“……放心,玄真观那里也多。”

贾母看外孙女高心双颊都红了,眼中忍不住也盛满了笑意,“乡下地方,地不值钱,别院里,你大舅母在时也建了一个花园。”

“四妹妹看到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黛玉很为那个妹妹高兴。

这一会,和尤本芳同行的惜春,也看到了那只橙色的蝴蝶。

她好像没见过世面似的,也拉了尤本芳同观。

“嫂子,它真漂亮啊!”

好想抓过来。

“咦,它往我们这边飞了。”

惜春的眼睛,都忍不住瞪大了些。

可惜,高兴没三秒,人家转个弯,又往另一边的野花飞去。

“后面的车上,有我做的捕蝶神器。”

是用轻便的雨过青色软烟罗做纱网,缝出来的。

尤本芳也很馋那只橙色蝴蝶,想要抓过来,让大家近距离都赏赏,或者还能逼黛玉写首诗呢。

待到写好,她放了蝴蝶拿了诗……

哇哈哈,这日子想想就美的紧。

“蓉哥儿不是别院那里也有许多花吗?回头我们多捕几只,选那颜色各异的玩。”

惜春:“……”

嫂子有时候,很不靠谱,此时,她很怀疑那所谓的捕蝶神器。

这一会子,姑娘还不知道,她嫂子看她,还很遗憾不能让她画出来。

“嫂子,你先跟我,你的神器长什么样吧!”

收拾东西的时候,她也在呢,怎么都没看到哪个像捕蝶神器的?

“若让你们随随便便就看出来了,哪里还能叫神器?”

尤本芳得意的很。

今气好,出门踏青的显然不止他们一家。

他们的车队前面有好几辆马车,后面也有好几辆马车。

“母亲!”

蓉哥儿策马行在车旁,“往南三里有一个马场,听镇远将军夫人和诚意伯夫人带了好些人要去打马球呢。”

打马球?

尤本芳惊异。

她也好想看看啊!

可惜,他们家有孝。

“这次来的,还有朝鲜使团的女眷和倭国使团的女眷。”

什么?

尤本芳的眉头拢了起来。

“听她们已经在不同的场合,相遇过好几次。”

蓉哥儿又道:“不过,不仅没打起来,好像每次倭国的右相夫人和女儿,都先跟朝鲜那边的人打招呼。”

尤本芳:“……”

她的眉头不自觉的拢了又拢。

“母亲,诚意伯家的马车停下来了。”

他们这边打听人家,人家肯定也打听了他们。

闻听贾母坐在车上,可不就得过来拜见一下。

果然,他们的车队也缓缓停了下来。

好在不远处,就是挺不错的茶摊。

众人都往茶摊去,尤本芳也过去见礼。

没一会,后面的镇远将军夫人冯氏也到了,大家各自拜见后,倭国的右相夫人带着女儿,也下车了。

倒是朝鲜那边的马车走在前面,已经错过了贾家的车队。

只是让尤本芳没想到的是,这位德川夫人和德川姐居然还能一口流利的汉语。

大家的交流,完全没有一点障碍。

“这是我国的特产团扇。”

德川夫人很有亲和力的样子,笑着送礼,“希望老太君和夫人、姐都能喜欢。”

绢制的扇面上散布着金银箔,更增加彩绘的艳丽。

“叫夫人破费了。”

贾母微微点了下头,尤本芳一摆手,陪同过来的吴嬷嬷就各送上了一记表礼,“耽误你们玩球的时间,那就是罪过了。”

她不乐意跟倭国人话,朝卫夫人和冯夫壤:“改有闲,老身再请各位到府中聚聚。”

这里,老太太的身份最高,年纪也最大。

卫夫人和冯夫人与贾家都是有来往的。

只是以前,她们都没怎么注意过宁国府的尤大奶奶。

大家只知道,她是门户出身,和贾家来往时,因为辈份,她都是跟在贾母和邢、王两位夫人之后。

但如今,这京中谁不知道,贾珍死后,就是这位不起眼的尤大奶奶,扶着继子贾蓉,稳住了整个宁国府不,还大力整顿了两府的许多事。

贾家好像枯木逢春一般,看着又好些了。

这由不得大家不好奇这位尤大奶奶。

“那我们就等老太君的帖子了。”

冯夫人看样子甚为爽利的道:“您可不能让我们等久了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