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流水,平安县在书声、豆香和矿锤声中,安稳地过了大半年。义学的娃娃们认的字越来越多,石头作为“先生”的名声也越来越响,连邻村都有慕名送来娃儿念书的。他虽依旧话少,但眉宇间那份沉稳和聪慧,却愈发显得与众不同,在一群泥猴似的娃娃堆里,像棵挺拔的白杨。
这变化,落在渐渐长大的丫眼里,便悄悄生出些不一样的情愫。丫是钱多多和柳娘子的独女,今年刚满十岁,出落得越发水灵,性子既有她娘的温婉灵巧,偶尔也透出点她爹的精明劲儿。她常去学堂给爹送饭,或跟着娘在豆腐坊帮忙,总能看见石头。
她看见石头端坐在课桌前,脊背挺得笔直,专注听讲的样子;看见他用清朗的声音,耐心给围着他的娃娃讲解“子曰诗云”,那些拗口的句子从他嘴里出来,好像就变得简单好懂了;看见他写字时,那纤细却有力的手指,握着毛笔,一笔一划,写得工整又好看。就连他偶尔因为思索而微微蹙起的眉头,在丫看来,都带着一股不出的“俊气”。
不知不觉,丫去学堂和豆腐坊跑得更勤了。有时是借口给爹送新磨的豆浆,有时是帮娘给石头带几块新出锅的、撒了糖霜的豆渣饼。每次见到石头,她的心都会像揣了兔子,“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脸颊也悄悄飞起两朵红云。可当石头抬起清澈的眼睛看她,礼貌地“谢谢”时,她又会慌得低下头,绞着衣角,话都不利索,放下东西就赶紧跑开。
回到家里,丫也变得有些神思恍惚。吃饭时,会咬着筷子发呆,想着石头念书的样子;做针线时,会不心扎到手;晚上躺在炕上,眼前也全是石头的影子。她把自己偷偷攒的、最好看的几颗磨得光滑的石子和彩色丝线,心翼翼地用一块干净的帕子包好,藏在枕头底下,时不时拿出来摸摸,想着哪能送给石头哥。
柳娘子是过来人,女儿这点心思,哪能瞒过她的眼睛?她看在眼里,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这日晚饭后,她见丫又对着窗外出神,便柔声问道:“丫啊,想啥呢?魂不守舍的。”
丫吓了一跳,脸更红了,支支吾吾:“没……没啥……娘,我……我去洗碗!” 着就要溜。
柳娘子拉住她,轻轻叹了口气:“丫啊,石头那孩子……是个好孩子,聪明,仁义。可他的身世……唉,杜大人和红姑他们护得紧,怕是不简单呐。你还,有些事,不急……”
丫听着娘的话,心里更乱了。她知道娘得对,石头哥跟她们好像不太一样。可那种朦朦胧胧的喜欢,就像春里悄悄钻出地面的草芽,挡也挡不住。
这份藏在心底的“病”,酸酸甜甜,搅得丫头一次尝到了愁的滋味。
少女情怀总是诗。
丫这懵懂的相思,是青梅竹马的美好开端,还是注定无果的苦果?
石头那颗装着家国下、前朝秘辛的心,能装下一个丫头的情意吗?
这娃娃亲,怕是没那么容易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