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
陆熙的目光在他们三人身上掠过。
那平静无波的面容竟如同春冰化冻般,泛起一丝温和亲切的笑意。
“几位,无妨的。”
他声音平和,“俗务要紧。我此行随意,也不喜喧闹。”
“无需兴师动众,更不必苛责晚辈。”
这突如其来的温和态度,让南宫勖三人猛地一愣。
随即一股受宠若惊的荣幸感出现。
三人脸上几乎同时绽放出谄媚的笑容:“陆主宽宏!陆主海量!”
“是是是,陆主喜欢清静,我等明白!”
“陆主真是体恤我等……”
就在这气氛稍稍缓和之际。
阳炎真人不动声色地将南宫勖稍稍拉到一旁。
用神识传音,脸上凝重。
“南宫勖,废话不多。陆主乃领域大能,修为深不可测。”
“你只需知道,北境青云剑宗的玄寂真人,如今亦破境领域,且对陆主执弟子礼!”
“你南宫家……好自为之,把握住机缘!”
南宫勖闻言,身体猛地一颤,瞳孔紧缩,差点站立不稳!
旁人只见阳炎真人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而南宫勖听着听着,脸上的谄媚笑容瞬间凝固!
他的身体猛地剧烈一颤,瞳孔骤然紧缩成针尖大,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脚下甚至踉跄了一下,差点当场软倒!
他猛地抬头,看向陆熙,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虽然他身后的南宫玄、南宫严并未直接听到传音内容。
但看到素来沉稳如山的大长老竟露出如此失态的表情。
瞬间明白阳炎真人必定是透露了某种远超他们想象的消息。
阳炎真人见南宫勖三人那副表忠心的模样,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捻须微微一笑,对陆熙拱手道:
“陆道友,此间事宜已交代清楚。南宫长老皆是稳妥之人,定会悉心安排。”
他侧身示意了一下身后侍立的几位随从,其中包括恭敬垂首的张三,继续道:
“国都之事紧要,我等便先行一步,待事了再来拜会道友。”
陆熙微微颔首,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道友辛苦,路上心。”
阳炎真人再不多言,对陆熙再施一礼,又对南宫勖等人略一颔首示意。
便转身带着张三等三五随从,沿着青石街道,朝着城东方向步行而去。
几人身影很快便融入了清晨稀疏的人流,脚步声渐行渐远。
留下南宫勖三人面对陆熙,气氛瞬间又绷紧了些。
南宫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脸上的笑容显得既热情又不至于过分谄媚。
他侧身半步,躬身引路。
“陆主,请随晚辈来。”
“住处已备好,定保清静。”
旁边的三长老和五长老更是一左一右微微靠后半步护卫。
像是随时准备听候吩咐,或者挡住任何不长眼靠近的人。
他们的姿态放得极低,几乎可称得上是卑躬屈膝。
与平日在家中辈面前的威严形象判若两人。
这一行人格外引人注目。
尤其是三位南宫家族在霜月城堪称顶的大人物。
此刻却如同老仆般恭敬地引着一位青衫年轻人前校
果然,刚走出揽月轩范围,路过一条繁华些的街道。
便有几个早起采买或是遛弯的低阶修士注意到了他们。
一个正啃着灵面馒头的年轻修士无意间抬头。
眼睛瞬间瞪得溜圆,馒头差点掉地上。
“嘶……那、那不是南宫家的勖长老和严长老吗?”
“我上次族祭远远见过一次!他们怎么会……”
他旁边同伴顺着目光看去,也是倒抽一口冷气。
“旁边那位是玄长老!”
“南宫家三位实权族老齐聚?他们前面那个年轻人是谁?!”
“没见过啊……看衣着平平无奇,什么来头?”
“能让三位长老这般……这般恭敬?”
第一个修士声音都压低了八度,满是不可思议。
“勖长老居然在侧身引路?”
“严长老那眼神……我怎么感觉他在用眼神清场?”
他们看到五长老南宫严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四周。
但凡有谁目光停留稍久,或者脚步下意识靠近些。
便会迎来他一道冰冷凌厉、隐含警告的视线。
吓得那些修士立刻缩缩脖子,赶紧低头走开。
不敢再多看一眼。
“了不得,真是了不得……”
“霜月城要出大事了?”
修士喃喃自语,心里猫抓似的好奇。
陆熙自然察觉到了这些细微的骚动和那些探究的目光。
主要都聚焦于他身后容颜过于惊世的姜璃。
他并不喜欢这种无谓的围观。
于是,就在走过一个街角,人群稍多的瞬间。
陆熙意念微动。
“归凡。”
一道无形无质、却玄妙无比的领域极轻柔地展开。
如同最细腻的纱幔,悄然笼罩住以他为中心的方寸之地。
没有光华,没有声响。
但效果立竿见影。
那些原本因为瞥见姜璃侧脸而瞬间呆滞。
即将发出的抽气声和惊叹,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路人们的眼神掠过姜璃,只是觉得这姑娘气质清冷些。
长得挺标致,但好像也没到惊为人、走不动路的地步?
目光随之自然滑开,不再聚焦。
就连一直紧绷着神经、随时准备“清场”的南宫严。
也忽然感觉压力一轻。
心里正纳闷今这些路人怎么突然都这么有眼力见了?
居然没人盯着贵客看?
他却没注意到,身旁那位青衫“陆主”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起了一抹极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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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南宫族地广场。
时辰已近隅中,夏末的日头毫无怜悯地炙烤着大地。
广场由巨大的青金石板铺就,此刻被晒得滚烫。
此时,黑压压的人群,单膝下跪,鸦雀无声。
成百上千的人聚集于此,却硬生生营造出一种死寂。
连呼吸都刻意压得极轻、极缓。
阳光炽烈,灼烧着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持续了数个时辰。
东郭源和其他所有东郭家的年轻子弟一样。
从色未明的清晨起,便在触膝跪地,垂首迎候。
他的玄色劲装后背,早已被汗水反复浸透。
膝盖有些不适。
但他必须维持着这个姿态,如同他身边每一个东郭家的人一样。
这是规矩,是烙印在血脉里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