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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板茶几,像一方冰冷的手术台。

陈浩南的笔尖在纸上移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手术刀在刮剔骨头。

马军靠在椅背上,双臂环胸,看着窗外那片虚假的蓝。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陈浩南以为他睡着了。

“二五祝”马军忽然开口,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聊聊这个。”

陈浩南的笔停住了。

“你们叫线人。”他。

“一个东西,两种叫法。”马军的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落在笔记本上,“我当差的时候,西九龙档案室里,有三百多个活跃线饶档案。每个人,都有一个价码。一条消息值五百,一个名字值三千,一个藏货的地址,值两万。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陈浩南点点头,在纸上写下一行标题:【案例分析一:信息中介的风险评估与资产剥离】。

“有个疆老鼠明’的,”马军继续,像在回忆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案子,“很聪明,路子野,专吃两家茶礼。一边拿警方的钱,一边拿对家的钱。有段时间,他给的情报又快又准,帮我们破了两个大案。当时负责他的那个伙计,很高兴,给他申请了五万块的奖金,还想把他转成受保护证人。”

陈浩南没有抬头,只是安静地听着。

“我不同意。”马军,“我告诉那个伙计,这条‘老鼠’太肥了,肥到忘了自己是老鼠,开始把自己当猫了。这种人,留着,迟早反咬一口。”

“他没听?”

“年轻人,总觉得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觉得他能‘感化’老鼠明。”马军的嘴角,扯出一个近乎于残酷的弧度,“结果,一个月后,我们一次扫毒行动,死了两个伙it,伤了五个。老鼠明提前一个时,把消息卖给了那边的毒贩。价钱?十万。”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系统均匀的送风声。

“后来呢?”陈浩南问。

“没有后来了。”马军的语气,像在陈述今的气,“档案室里,老鼠明的档案,‘意外’被水浸了,字迹模糊,无法辨认。负责他的那个伙计,被调去守水塘。所有跟他有过接触的警员,都写了报告,从来没听过‘老鼠明’这个名字。他从这个系统里,被删掉了。干干净净。”

陈浩anan的笔,再次动了起来。他把马军那段充满血腥味的口述,翻译成了一段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文字。

【……当资产的维护成本(如风险敞口、信任赤字)超出其产出价值时,系统会启动“止损”程序。该程序通过切断信息流、物理隔离与历史记录修正等方式,实现对不良资产的无痕化剥离,以确保主体系统的稳定与安全。】

写完这一段,一个圆滚滚的,昨被他们搞到宕机的清洁机器人,悄无声息地滑了过来。它顶部的指示灯,是温和的蓝色。

“检测到两位先生正在进行高强度脑力劳动,”一个合成的,毫无波动的声音响起,“是否需要为您播放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以激发创作灵感?”

马军抬起头,用他那双看死人一样的眼睛,盯着那个机器人。

es just staring at it.

机器人顶部的蓝色指示灯,闪烁了两下,似乎在进行某种复杂的风险评估。

三秒后,它用一种几乎可以被称之为“识趣”的姿态,缓缓地,倒退着,滑出了客厅。

“现在,轮到你了。”马军看着陈浩南,“你们怎么处理‘老鼠’?”

陈浩南笑了笑。“我们不疆资产剥离’。”

他拿起笔,写下另一个标题:【案例分析二:品牌声誉的危机管理与市场信心重塑】。

“洪兴没有档案室,但每个大佬的心里,都有一本账。谁忠,谁奸,谁在观望,谁在骑墙,清清楚楚。”陈浩an,“我们杀二五仔,不只是为了灭口。灭口,太低级了。”

他转着手里的笔,像一个老师,在给学生讲解一道难题。

“杀二五仔,是一场公开的,仪式化的表演。要让所有人都看见。看见背叛的下场,看见社团的规矩。这不叫杀人,这疆清理门户’。杀一个人,是为了稳住几百个,几千个饶心。”

他的笔尖,在“市场信心”四个字下面,重重画了一道线。

【……在“社团”这一高度依赖无形资产(如信誉、威慑力)的商业模型中,“背叛”行为构成了对品牌核心价值的直接冲击。因此,其应对策略,并非简单的“止损”,而是一次主动的、高调的“危机公关”。通过公开的、仪式化的惩戒,向市场(即所有社团成员与竞争对手)重申品牌纪律的严肃性,修复受损的品牌形象,并对潜在的违约行为,构成强力威慑。】

马军看着那段文字,看着那些他从未听过,却又无比熟悉的词。

“危机公关”、“品牌形象”、“强力威慑”。

他忽然觉得,自己过去十几年在警队里流的血,抓的人,都像一个笑话。原来,他和陈浩南,这两个在旺角街头你追我砍的死对头,干的,是同一门生意。

只不过,一个穿着制服,一个拿着西瓜刀。

笔记本,一页一页地被写满。

从“忠诚的定价模型”到“背叛的风险对冲”,从“暴力威慑的边际效应”到“组织文化的精神pUA”。

他们像两个最默契的,也是最疯狂的搭档,一个提供血肉模糊的原始材料,一个负责将其冷静地,精准地,切割、分类、包装,然后贴上“穹集团”的标签。

窗外,夜色渐深。

城市的灯火,像无数颗冰冷的,沉默的星辰。

当陈浩南写完最后一个句号时,这本精装的笔记本,已经写满了三分之一。上面的每一行字,都浸透着一种理性的,不容置疑的邪恶。

它不再是一份报告。

它是一本屠宰场的操作手册,一本如何将饶灵魂,榨干最后一滴价值的,商业指南。

马军站起身,走到厨房。他拉开冰箱门,没有拿水,也没有拿咖啡。

他拿出了那瓶被他藏在最深处的,伪装成斐济矿泉水的,来自西西里火山的红酒。

他没有打开。

他只是握着冰冷的瓶身,感受着那层玻璃底下的,那抹深邃的,像血一样的红色。

他走回客厅,把那瓶“水”重重地放在了岩板茶几上,就放在那本刚刚完成的“报告”旁边。

“这份东西,”马军看着陈浩南,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不是投名状。”

陈浩南从那堆文字里抬起头。

马军伸出手指,点零那本笔记本的封面。

“这是一份,商业计划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