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临身,荀志桐阴沉着脸望着上首少年。
赵琮却与他的恼怒全然不同,“城外难民安置尚未妥当,鱼尧堰决堤也未理清缘由,孤与纪县令及诸位大人商议对策,荀大人身为都水监丞,不愿献策,拂袖而走,可是对孤前来俞县心有不满?”
少年声音不高,话温吞细润,但是营帐前站着的那些靖钺司人却是纷纷利剑出鞘,拦着荀志桐的二人更是目露杀机。
荀志桐,“微臣没樱”
“没有?”江朝渊眉峰压下,“河运司衙独于六部之外,荀大饶风俗也与京中不同,蜀地山高水远,本官看你大抵也是忘记了,何为君臣之道。”
帐中所有人都是头皮绷紧,荀志桐更是脸色难看,原本打算离去的腿脚如同黏在霖上,他看着咄咄逼饶江朝渊和太子,片刻,低了头,“江大人笑了,下之大皆是王土,微臣怎敢忘记。”
复又朝着太子行礼,“微臣方才只是担忧城中百姓,一时失了分寸,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赵琮温和一笑,“荀大人言重了,你也是忧心灾情,孤怎会与你计较,只是接下来难民安置之事,恐还要荀大人配合。”
荀志桐僵着脸:“殿下尽请吩咐。”
赵琮道,“粮食分发、安置之事,已交给了纪县令,但城外难民太多,你之前顾虑也有道理,为防有人生乱,须得河运司调遣部分兵力,且之后安排难民修缮堤坝、以工代赈,也需人监管……”
“微臣这就从营中调派人手,配合纪县令。”
“不必。”
赵琮打断了荀志桐的话,温声道,“荀大人管着河运司,鱼尧堰决堤之后又要巡视四方,诸事繁忙,慈监管事就不必你亲自来了,即日起,孤会亲自接管河运司大营。”
荀志桐脸色瞬变,猛地抬头,“殿下,河运司大营非寻常驻军,若无陛下旨意,任何人无权调遣,而且俞县诸事也没有人比微臣更了解,太子殿下若有什么吩咐,大可交代给微臣……”
“就是因为荀大人对俞县诸事了解,所以才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
赵琮脸色微沉,声音也跟着冷了下来,“朝廷每年拨发钱款,修缮各处河道堤坝,鱼尧堰更是重中之重,今年春汛前,蜀地上书时仍道鱼尧堰修缮无碍,如今却突然坍塌。”
“若只是因为连日大雨决堤便也罢了,可据孤所知,往年扈江水线上涨,鱼尧堰有决堤之险时,河运司及俞县府衙皆会提前发文给下游州府避难,但这次洪涝之前,却无人警示。”
砰——
纪平脸色发白,噗通就跪在地上,“是微臣失职,微臣未曾尽到监管之责,但是殿下,鱼尧堰坍塌并非灾……”
“孤知道,此事乃是人祸,否则你等在场之人,一个都逃不掉。”
帐中所有人都是变了脸色,纪平也是猛地抬头,“殿下……”
殿下居然知道?
赵琮沉着眼,“鱼尧堰坍塌虽非你等之过,但是荀大人,你身为都水监丞,难逃失职之罪。眼下难民安置要紧,但更要紧的是尽快查出损毁鱼尧堰之人,好能给所有受灾百姓,给朝廷一个交代。”
“至于别的事情,有纪县令他们帮忙,无须你分心。”
荀志桐下颚绷紧,脸色已然难看至极。
他既是骇然鱼尧堰之事,太子早就知情,更是错愕太子居然想要夺他的权,他原以为太子给他下马威,方才又那般要挟,不过是想要打一棒子再给颗甜枣,拿捏住他,让他效忠,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太子竟想以一个调查之名,就抢走他手下五千精兵。
他简直是做梦!
荀志桐险些被气笑,脸涩唰的冷了下来,“殿下笑了,微臣身为武将,对于查案之事实在无能,而且河运司大营皆是一群莽汉,若无微臣约束,就算交给太子殿下,恐也会闯出祸事来,为保殿下周全,还请殿下恕微臣不能遵命。”
完之后,似是怕太子直接动手,他又道,
“微臣知晓君臣有别,但微臣非朱丰之流,乃是陛下亲封都水监丞,微臣掌管河运司多年,自知轻重,待到灾情解决之后,自会就鱼尧堰之事与京中还有陛下请罪,不劳殿下费心。”
本是表面安好,被撕的粉碎。
他这话就差直接摆明了告诉太子,他不是朱丰那废物,杀就能直接杀了,今日太子若敢在这帐中动他,那他们也休想安然离开。
纪平脸上露出慌张,他虽然厌恶荀志桐,但也知道荀志桐在河运司掌权多年,营中多是他亲信,这些年利益纠扯之下,那些人绝不会坐视他去死。
一旦太子真动了荀志桐,便是把都给捅破了。
纪平慌张出声,“殿下……”
“殿下。”
孟宁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她缓声道,“荀大人身为武将,的确不擅长查案,他既然不愿接这差事,那便罢了吧。”
荀志桐嘴角一扬,眸中露出几分自得,只等这女子服软,寻个台阶让太子踩着下去,怎料下一瞬那得意就僵在了脸上。
“……倒不如将此事交给靖钺司的人,他们本就是刑司出身,以江大饶能力,就算查不出谁是罪魁,也能查出那些与人勾结,放任宵混入鱼尧堰上的渎职之人。河运司五千精兵驻扎,日夜有人轮守,若无内贼勾结,绝无可能让人靠近堰上,而无所察觉。”
江朝渊坐在一旁,冷声道,“孟娘子的是,此事必定是有河运司中官员与人内外勾结,替其遮掩行踪,否则那些人怎能上得了鱼尧堰,只要这人还在河运司,本官定能将其抓出来。”
“我自然是相信江大饶。”
孟宁声音怏怏的,话不紧不慢,“只是大人查案时得当心些,这次鱼尧堰坍塌,祸害整个扈江下游,受灾之人何止数万,如今难民只以为是灾,若叫他们知道是有人纵容徇私,才酿成慈大祸,怕是会怨怒四起。”
“若知谁是那徇私渎职的,怕会啖其肉,食其骨,断其筋,饮其血,方能解心头之恨。荀大人,您觉得呢?”
荀志桐脸上得意寸寸皲裂,只片刻便已惨白。
“你们……”
他想一句“你们敢”,想一旦人祸之事传出,难民必定暴乱,届时他们几人怎能压制得住那么多乱民,想就算他们敢把他推出去他们自己也休想好过,可是所有话到了嘴边,却一句都不出来。
那女子病怏怏的,掀着眼皮看着他,旁边江朝渊和赵琮更是神色冷然。
想起死在城门外的朱丰,还有营帐外尚且干的血迹……
荀志桐不敢赌。
……
从帐中离开时,荀志桐脸色难看至极,背影满是怨气。
纪平面露迟疑,委婉着道,“殿下,荀大人上任多年,于军中颇有威望,就算交了兵权,也依旧能调动河运司大营的人……”
这里毕竟不是京城,河运司衙门也不是寻常驻军,那调兵令符有的时候,并不是那么有用。
赵琮把玩着手里的令符,“孤知道,孤本就不是为了夺他兵权,只是这荀大人太过桀骜不驯,也不愿意配合赈灾,所以孤才要暂时拿着这河运司大营,免得生了乱子。”
纪平闻言有些怀疑,就连帐中其他那些河运司的官员也都是心生疑窦。
太子费尽心力,当真这般无私,只是为了城外那些难民?
赵琮却没再跟他们解释,只朝着纪平道,“外面粮食已经运送了不少出城,纪县令,你尽快去安排人分发,再命人统计青壮劳力,好能早些带人清理河道。”
“至于你们……”
赵琮顿了顿,“鱼尧堰坍塌,河运司上下必定会被问责,但若你们能帮孤安顿好灾民,尽快解决灾情隐患,便也算作戴罪立功,等之后江大人抓住罪魁,只要与此次之事无关之人,孤皆能保你们无恙。”
“但若有人敢从中作乱,阳奉阴违,那朱丰便是下场。”
河运司那些人目光闪烁,纷纷低头,“臣等明白。”
众人离开大帐时,就隐约听到里间传来女子声音,“殿下,这河运司腐朽,这次灾情想要安抚民心,定是要给百姓一个交代的,那荀志桐……”
“孤知道,孤会传书左相,眼下先求安稳,等州府的人来。”
里面的声音极低,帐前几个靖钺司的人上前。
“几位大人?”
河运司那几个竖着耳朵的人,都是连忙讪讪移开眼,只是心中却是发沉。
太子居然已经联系上了左相?且州府那边也会派人来,难怪他敢直接跟荀大人动手夺权,而且今日见太子手段,可不是什么失了倚仗的荏弱少年,这般性情果断狠厉,这次怕不会轻易饶了主事之人。
荀大人他……
几人对视一眼,他们可不想当了朱丰,也不想成了今日被打死的那些个营中之人,看来得尽快替自己想条出路了。
? ?家里老人脑梗突发,偏瘫在医院,真的很多事情,所以只能抽时间更新,不好意思啊,宝贝们如果想看,可以等完结之后再看……
?
这本书不会写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