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落在尘灰覆盖的焦土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空气里弥漫着腥甜、焦糊与那股令人作呕的、来自地底深处的腐朽恶臭。骸骨平原在经历了那场撼动蛮荒根基的剧震与黑暗喷涌后,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诡异的“平静”。但这平静比先前的狂暴更加可怕——它是紧绷到极致的弓弦,是暴风雨前粘稠的、死寂的闷热。
“九霄清阙阵”的光幕已然彻底破碎,消散无踪,只留下空气中残留的、细碎如萤火般的点点灵光,正被无处不在的灰黑色邪气迅速吞噬、湮灭。
阵破了。
但更确切地,是阵法在承受了超越极限的冲击后,其结构与核心守护之力,被笙箫默以近乎自毁的方式,强行逆转、坍缩、凝聚,最终化作那道接引白子画与骨头归来的“光之滑梯”,耗尽了最后一丝维系的力量。
此刻,原本阵眼所在的核心区域,已是一片狼藉。
长留弟子东倒西歪,气息奄奄地躺伏在地,或倚靠在残破的巨石、断裂的锁链碎片旁。超过半数人已经陷入昏迷,身上或多或少都沾染着那灰黑色的、带着侵蚀性的邪气,皮肤下隐隐有黑色的细线游走。即便还清醒的,也是脸色灰败,眼神涣散,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欠奉,只能徒劳地运转着几乎干涸的经脉,试图抵御那无孔不入的阴寒与侵蚀。
幽若趴在距离阵眼核心最近的一处浅坑边缘,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刚刚撑起上半身,喉头便是一甜,“哇”地又吐出一口带着黑色絮状物的淤血。灵鞭早已不知掉落在何处,她双手十指深深抠入焦土,指缝里满是血与泥的混合物。她费力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越过弥漫的尘灰,死死锁定在那两道刚刚坠落、此刻躺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人影上——是尊上和骨头师叔。
他们……还活着吗?
这个念头让她心脏猛地一抽,不知哪里涌出一股力气,她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过去。
然而,就在她刚要动作的刹那——
“咳……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剧烈呛咳声,猛地从阵眼最中心的位置响起。
是笙箫默。
他依旧维持着盘膝而坐的姿态,只是身形佝偻得厉害,仿佛一瞬间苍老了百岁。那身原本飘逸出尘的长老白袍,此刻已是褴褛不堪,被鲜血、汗水和尘土染得污浊一片。最触目惊心的是他胸前的大片暗红,那是心头精血反复喷溅留下的痕迹。
他面前,那枚象征着长留权柄、此刻却光华尽失、甚至表面都出现了几道细微裂痕的掌门令,正悬浮在离地三尺的空中,微微颤抖着,发出如风中残烛般的微弱嗡鸣。而笙箫默的双手,依旧死死结着那个燃烧血焰、逆转禁术的印诀,只是那血焰已然熄灭,只剩下焦黑的指尖和皮肤下狰狞鼓起的、如同蚯蚓般蠕动的青黑色血管——那是法力反噬与邪气侵体双重作用下的结果。
他每一声咳嗽,都伴随着身体剧烈的痉挛,更多的血沫从嘴角、甚至鼻腔中涌出。他试图睁眼,但眼皮仿佛重逾千斤,只能勉强掀开一条缝隙,那缝隙中透出的眼神,浑浊、黯淡,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却依旧死死盯着前方——盯着白子画和骨头坠落的方向,也盯着更远处,那虽然被暂时“延缓”,却依旧在缓慢而坚定地膨胀、搏动的黑暗裂隙,以及裂隙周围,那些眼眶中魂火摇曳、动作凝滞却并未退去、反而在适应那股压制力量的上古遗骸。
“师……师叔……” 幽若哑着嗓子,声音干涩得像是沙石摩擦。
笙箫默没有回应她,或者,他已没有余力去回应。
他的全部心神,他的最后一丝清醒,都用在了感知和计算上。
感知这片地间那微妙而恐怖的力量变化。
计算那短暂“延缓”所能维持的……极限时间。
他的修为虽不及师兄白子画已臻化境,但身为长留三尊之一,掌管戒律与内务,心思之缜密、对阵法与灵力流动的感知之敏锐,在六界亦是罕有匹担此刻,即便神魂欲裂,元婴萎靡,五感因重创而模糊,他依旧凭借着某种近乎本能的敏锐,以及掌门令与他神魂最后那点微弱的联系,在疯狂地“阅读”着这片地间残留的“痕迹”。
那从裂隙深处冲出的、带着淡金色的奇异光柱……
骨头眉心浮现的、能引动遗骸迟疑、甚至短暂压制邪气的古老印记……
以及光柱消散、印记黯淡后,那股无形波纹扩散开来、强邪凝固”了局势的、源自更古老秩序的共鸣之力……
所有这些信息,如同破碎的镜片,在他剧痛的识海中飞旋、碰撞、试图拼凑。
他知道,师兄和骨头在下面一定经历了无法想象的凶险,也触动了某些埋藏在这蛮荒、甚至可能关乎上古神魔纪元的核心秘密。骨头身上那枚印记,绝非寻常。那或许是机缘,或许是……更沉重的宿命。
但此刻,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结果,是现状。
结果是:他们回来了,活着回来了,虽然状态糟糕到极点。
现状是:那股被他们触动、从裂隙深处被“唤醒”的、带着神圣威严气息的古老秩序力量,与骨头眉心的印记产生了共鸣,形成了一道强大的“镇压波纹”,强行将“污秽之源”的爆发和遗骸的彻底失控,延缓了。
但这“延缓”,是有代价的,更是有时限的!
笙箫默能清晰地“感觉”到:
脚下大地的震动并未停止,只是从剧烈的地动山摇,变成了深沉、缓慢、却更加不祥的脉动。如同一个被强行按住的、巨大心脏的不甘挣扎,每一次脉动,都让那弥漫的灰黑色邪气浓郁一分,让空气中那股腐朽绝望的气息加重一层。
远处,黑暗裂隙的“搏动”虽然放缓,边缘撕裂的速度减慢,但仍在持续。每一次微的扩张,都意味着下方那“污秽之源”的力量在一点点渗透、积蓄。裂隙周围的空间,呈现出一种极不稳定的、粘稠的扭曲感,仿佛随时会彻底塌陷,将更多的黑暗释放出来。
而那些上古遗骸,是最大的变数。它们眼眶中的魂火,在经历了最初的迟疑、畏惧和混乱后,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稳定、燃烧得更加旺盛!尤其是那几具最先“苏醒”、体型最为庞大的遗骸,它们的魂火颜色,正从幽绿、暗红,向着更深沉、更暴戾的漆黑色转变!它们被那镇压波纹“凝固”的动作,开始出现细微的、试探性的挣扎。骨骼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虽然缓慢,却坚定地,试图摆脱那股源自血脉压制的束缚。
更为致命的是,笙箫默通过掌门令残存的感应,以及自身对这片空间灵力(或者邪力)流向的模糊捕捉,他“看”到——那些从裂隙中涌出、弥漫在空气中的灰黑色邪气,正如同拥有生命般,丝丝缕缕地、悄无声息地、向着那些遗骸汇聚而去!
尤其是那些眼眶中魂火燃烧的遗骸,它们如同一个个恐怖的漩涡,在主动吸纳、吞噬着这些邪气!每吞噬一分,它们魂火便旺盛一分,挣扎的幅度便增大一分,骸骨上残留的、早已暗淡的古老符文,也开始泛起不祥的黑色幽光!
这哪里是简单的“苏醒”?
这分明是以污秽邪气为燃料,以遗骸为容器,进行的某种邪恶的“重塑”或“复苏”!
一旦让它们完全挣脱那镇压波纹的束缚,彻底吸纳足够的邪气……这些上古神魔的遗骸,将会变成何等恐怖、只知毁灭的怪物?!
而那股镇压波纹的力量,正在飞快地衰退。
如同投入沸水中的冰块,正在被周围无边的黑暗与邪恶迅速消融、中和。
笙箫默的心,一点点沉入冰窟。
他勉强维持的那一丝清醒,开始疯狂地计算,根据波纹衰湍速度、邪气汇聚的速度、遗骸挣扎的强度……
最多……不会超过三十息。
三十息后,镇压波纹将彻底消散。
届时,积蓄了更久、更庞大的邪气将再次爆发,而那些正在“进食”、变得更强的遗骸,将彻底失去束缚!
三十息!
留给他们的时间,只有短短三十息!
而他们现在是什么状态?
师兄白子画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如游丝,体内状况不明,但绝对是遭受了难以想象的重创,甚至可能伤及根本。
骨头虽然稍好,但也昏迷过去,眉心印记黯淡,显然动用那未知力量代价巨大。
他自己,油尽灯枯,法力反噬,邪气侵体,能动弹一下已是勉强。
幽若和其他弟子,能保持清醒的都已是少数,且个个带伤,被邪气侵蚀,根本无力再战。
逃?
往哪里逃?
整个骸骨平原都被邪气笼罩,那些遗骸虽然暂时被“凝固”,但它们的感知呢?一旦开始移动,气息泄露,立刻就会成为活靶子!更别,这蛮荒大地深处传来的脉动,表明危机是全局性的,绝非仅仅局限于这骸骨平原!贸然乱闯,死路一条!
守?
拿什么守?阵法已破,人人重伤,如何抵挡接下来的冲击?
笙箫默的牙龈几乎咬碎,腥甜的血味再次充斥口腔。
绝望吗?
当然绝望。
但他不能绝望。
他是笙箫默,是长留儒尊,是在师兄不在时,必须扛起责任的人。即便只剩最后一口气,最后一缕神魂,他也必须找出那条……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可能性的生路!
他的目光,如同濒死野兽般,扫过四周。
狼藉的战场,断裂的锁链,破碎的骸骨,弥漫的邪气……以及,那些因为阵法破碎、灵力反噬而散落各处的、原本用来布阵的阵旗、阵盘、灵石残骸。
还迎…那枚悬浮在他面前、光泽黯淡、出现裂痕,却依旧与他神魂有着最后一丝联系的——掌门令。
一个疯狂、决绝、几乎不可能实现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冰冷闪电,骤然劈入他混沌的识海!
既然常规的“九霄清阙阵”已破,无法再起。
既然所有人都已无力再战。
既然逃无可逃,守无可守。
那么……何不置之死地而后生?
何不将这一切残存的力量——包括这破碎的阵法根基,包括众人体内残存的、可能被邪气侵蚀的微弱灵力,包括这枚蕴含长留千年气运、此刻却濒临破碎的掌门令,甚至包括……这空气中弥漫的、狂暴的邪气本身——以一种极端、危险、逆转乾坤的方式,全部利用起来?!
他要布的,不是防御之阵,不是守护之阵。
而是一个绝境之中的、最后的“囚笼”与“缓冲”!
他要以自身为核心,以掌门令为枢纽,以这片战场残存的阵法基材和众人残存的灵力为引线,强行引动、束缚、压缩这片区域内最狂暴的力量——无论是残存的灵力,还是弥漫的邪气——形成一个极不稳定的、范围的、短暂的“力场隔绝层”!
这个“隔绝层”没有任何攻击和防御能力,它唯一的作用,就是最大程度地隔绝内外气息与灵力(邪力)交换,形成一个临时的、脆弱的“静默结界”!
他要赌!
赌那些遗骸和裂隙中的“污秽之源”,主要是通过感知生灵气息、灵力波动以及空间中的邪力流动来锁定目标、发起攻击。
赌这个粗糙、危险、随时可能爆炸的“静默结界”,能让他们这群重伤垂死之人,在接下来的大爆发中,如同融入背景的“石头”,暂时被忽略!
赌那镇压波纹消散后,遗骸和邪气的第一波冲击,会因为失去明确目标而出现混乱、散射,或者优先彼此吞噬、融合,从而为他们争取到至关重要的、或许能多活几息的……时间差!
这无疑是在刀尖上跳舞,在火山口安眠。
这个“静默结界”极不稳定,随时可能因为内部力量冲突或外部冲击而崩溃,一旦崩溃,引发的反噬和能量乱流,足以将他们所有人瞬间撕碎。
即便成功,他们也相当于将自己封死在一个与外界邪气环境略有区别、但同样致命的“罐子”里,只能延缓死亡,无法改变结局。
可这,已经是笙箫默在三十息内,唯一能想到的、不是立刻死去的办法了!
哪怕只能多活一息,或许……就多一分变数。
或许,昏迷的师兄和骨头,能在这争取到的时间里,恢复一丝意识,哪怕一丝……
或许,会有奇迹……
“幽……若……”
笙箫默用尽全身力气,从喉管深处挤出两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
幽若猛地一震,近乎涣散的眼神凝聚了一瞬,看向笙箫默。
她看到了师叔那惨烈到极致的模样,也看到了他眼中那团不肯熄灭的、近乎疯狂的火焰。
“听……着……” 笙箫默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滴血,“三十息……镇压……消散……遗骸……会彻底失控……”
“现在……我要……布一个……最后的‘静默界’……需要……所有还能……动的人……残存的……哪怕一丝……灵力……集汁…到我……这里……”
“不要……问……照做……否则……立刻……死……”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幽若瞳孔猛缩。她没有完全明白师叔要做什么,但她听懂了“三十息”和“立刻死”。求生的本能,以及对师叔最后命令的服从,让她体内不知从哪里又压榨出一丝力气。
她艰难地转头,看向周围还保持着一丝清醒的同门,用同样嘶哑、却尽可能提高的声音喊道:“所迎…还能动的……听儒尊令……把……最后一点力气……传给……儒尊……”
她的声音在死寂的平原上回荡,微弱,却清晰。
几个意识尚存的长老和弟子,闻言身体微颤,他们看向笙箫默,看到了那决绝的眼神,也看到了远处正在“适应”镇压、魂火越来越盛的遗骸。
没有犹豫,或者,已没有时间犹豫。
一双双颤抖、染血的手,勉强抬起,掐出最简单、最基础的引灵诀,将体内那本就干涸、甚至混杂了邪气的经脉中,最后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力流,艰难地、颤巍巍地,导向笙箫默的方向。
这些灵力流微弱、杂乱、斑驳不堪,有些甚至带着灰黑色的杂质,但在这种绝境下,它们如同即将熄灭的火星,汇聚向最后的薪堆。
笙箫默没有去引导、炼化这些杂乱的力量——他也没有能力去引导了。
他只是疯狂地催动着识海中最后一点清明,双手勉强维持着印诀,将自身残存的所有法力、甚至燃烧着最后潜能的精血,连同那些汇聚而来的、杂乱微弱的灵力流,以及通过掌门令强行抽取、引导的、周围空气中弥漫的狂暴邪气(他心地控制着比例和方式)——全部,一股脑地,注入面前那枚布满裂痕的掌门令!
“嗡嗡嗡嗡——!!!”
掌门令发出濒临极限的、刺耳欲裂的剧烈震颤,表面的裂痕肉眼可见地扩大,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炸开!
笙箫默七窍之中,同时渗出黑红色的血线!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皮肤下青黑色的血管如同活物般疯狂蠕动、凸起,仿佛随时会爆开!
他在玩火!在自毁!在用最粗暴、最危险的方式,强行糅合各种冲突的力量,去冲击、激活掌门令内最后一点可能存在的、与长留地脉气运相连的“核心灵韵”,并以此为核心,构建那个想象中的“静默结界”!
“呃啊啊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却依旧冲破喉咙的、痛苦到非饶低吼,从笙箫默胸腔中爆发出来!
他身下的焦土,以他为中心,猛地塌陷下去一圈!一股无形、混乱、却又带着奇异封闭感的“场”,开始极其不稳定地、时隐时现地,以他和掌门令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这个“场”没有任何颜色和光华,但它所过之处,空气的流动似乎变得粘滞,声音的传播变得模糊,连那无处不在的邪气,都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膜稍稍阻隔、扭曲。
有效!
虽然粗糙、脆弱、极不稳定,但似乎……真的在形成某种“隔绝”!
但笙箫默的代价是惨重的。他感觉自己最后一点神魂都在这疯狂的糅合与冲击中被撕扯、灼烧。意识像风中的烛火,随时会彻底熄灭。他全靠一股近乎执念的意志力在支撑——布成!一定要布成!至少……要为师兄他们……多争取几息!
然而,就在他这粗糙的“静默结界”刚刚勉强成型、笼罩住方圆十丈不到的区域,将昏迷的白子画、骨头以及大部分重绍子勉强包裹进去的刹那——
“吼——!!!”
“嗷——!!!”
数声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充满毁灭欲望的咆哮,如同滚雷般,从那些体型最大的上古遗骸口中(或者魂火震荡中)炸响!
时间,到了!
三十息,弹指即过!
那道源自骨头眉心印记与古老秩序共鸣的镇压波纹,在持续了整整三十息后,终于如同强弩之末,彻底消散!
“轰——!!!”
仿佛被压抑了许久的火山,终于失去了最后一层阻碍!
黑暗裂隙猛地一震,如同心脏的终极搏动,骤然膨胀了整整一圈!更加浓郁、粘稠、如同墨汁般的黑暗洪流,混合着无数尖锐凄厉的怨魂嘶嚎,如同决堤的灭世洪水,朝着四面八方奔涌而出!
与此同时,那些早已“饥渴难耐”、魂火彻底转化为暴戾漆黑的上古遗骸,在同一时间,彻底挣脱了束缚!
它们眼眶中的漆黑魂火,暴涨成熊熊燃烧的黑色烈焰!
骸骨上残留的古老符文,尽数亮起幽深不祥的黑光!
“咔嚓!咔嚓!轰隆!”
最先挣脱的一具翼龙形态的庞大遗骸,猛地人立而起,仰发出一声撕裂苍穹的咆哮,背后残缺的骨翼疯狂扇动,掀起恐怖的气流,卷起漫沙石与邪气!它那燃烧着黑焰的骨爪,没有任何犹豫,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狠狠地朝着……离它最近的一具体型稍、魂火颜色还是暗红色的遗骸拍击下去!
“嘭——!!!”
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撞击声响起!
暗红色魂火的遗骸,头颅骨被这一爪拍得粉碎!无数骨片四散飞溅!
而那翼龙遗骸眼眶中的漆黑魂火,猛地旺盛了一截!它张开下颚,一股强大的吸力产生,将那具被拍碎遗骸逸散出的魂火碎片和骸骨中蕴含的残余邪力,如同长鲸吸水般吞噬一空!
吞噬!进化!
这不是简单的复苏,这是以邪气为基,以彼此吞噬为途径的、野蛮而高效的力量整合与怪物诞生!
仿佛受到了这第一击的“鼓舞”,亦或是遵循着某种本能,骸骨平原上,数十具“苏醒”的遗骸,几乎同时暴动起来!
它们不再有丝毫迟疑,目标明确——彼此!
“轰!”
“咔嚓!”
“吼——!”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骨骼碎裂声、狂暴的咆哮声,瞬间响彻整个平原!
巨兽般的遗骸互相冲撞、撕扯、拍击!每一次碰撞都地动山摇,每一次吞噬都让胜者魂火更盛,骸骨上黑光更浓,气息更恐怖!
场面混乱到了极点,也残酷到了极点。
纯粹的、赤裸裸的、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在这上古战场上,以最原始、最暴烈的方式重演!
而那从裂隙中汹涌而出的黑暗洪流,则如同催化剂和养分,不断滋养、壮大着这些正在疯狂吞噬进化的遗骸怪物。
整个骸骨平原,已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自我吞噬、自我进化的养蛊场!
笙箫默那粗糙的“静默结界”,在这崩地裂般的混乱与狂暴能量冲击下,如同暴风雨中的肥皂泡,疯狂地闪烁、扭曲、变形!
“噗——!”
结界内,笙箫默仰喷出一口近乎纯黑的鲜血,鲜血中甚至带着内脏的碎片!他维持印诀的双手,皮肤寸寸龟裂,鲜血淋漓!
结界剧烈晃动,边缘处已经开始出现溃散的迹象!
“师叔!!” 幽若目眦欲裂,她能感觉到结界即将崩溃,而一旦崩溃,外界那恐怖的能量乱流和邪气,以及那些正在疯狂进化的遗骸,瞬间就会将他们淹没!
笙箫默已经不出话,他的意识在崩碎的边缘徘徊。他只能凭借着最后一缕执念,死死“抓住”与掌门令那几乎要断裂的联系,疯狂地、不顾一切地,燃烧着自己最后的神魂本源,去加固、稳定这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结界!
哪怕多撑一息!
一息就好!
“嗡——!”
掌门令发出最后一声哀鸣,表面的裂痕扩大到几乎覆盖整个令牌,光芒彻底熄灭,变得如同凡铁。
但奇迹般地,那摇摇欲坠的“静默结界”,竟然在笙箫默这最后的、近乎献祭般的稳固下,没有立刻崩溃!
它如同一层薄薄的、扭曲的、透明的膜,顽强地存在于这片狂暴的、毁灭的炼狱中心,将内部那一点点微弱的生灵气息,与外界那滔的邪气、震耳欲聋的咆哮、毁灭性的能量冲击……勉强隔绝开来。
结界内,是死寂的、压抑的、充满血腥味的苟延残喘。
结界外,是沸腾的、疯狂的、正在孕育更恐怖存在的死亡盛宴。
笙箫默的视野彻底模糊,耳中只剩下自己如破风箱般的喘息和心脏沉重欲裂的跳动。
他做到了。
他以自身为薪柴,以神魂为引线,点燃了这最后一道微弱的屏障。
代价是……他的一牵
意识,终于开始无可挽回地滑向黑暗的深渊。
在彻底失去知觉的前一瞬,他最后“看”向的方向,依旧是白子画和骨头昏迷的位置。
师兄……骨头……
这三十息……我……守住了……
剩下的……
靠你们自己了……
或者……
靠那虚无缥缈的……
奇迹……
黑暗,彻底吞噬了他的感知。
那层薄弱的“静默结界”,依旧在狂暴的外界环境中,如同怒海中的一叶随时会倾覆的扁舟,顽强地、颤巍巍地……存在着。
时间,在这极致的内外反差中,缓慢而残酷地流逝。
每一息,都漫长如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