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渡装作腿一软,差点跪下:
“、民慕白,苍州药材商,这是民表妹吴氏。
我二人来京城进货,住在醉仙楼隔壁的福源客栈。
今夜子时,民起夜,听见隔壁房间有可疑之声……”
李渡的语速极快,把预先编好的辞倒豆子似的全部倒出来:
如何听到“丑时三刻”“放箭”“破庙汇合”等关键词,
如何吓得魂飞魄散,如何纠结要不要报官,
最后还是决定为了朝廷,为了他国公主不在大幽出事,冒死前来……
秦安一直冷冷听着,等李渡一口气完,他才缓缓开口:
“你你住在福源客栈?”
“是、是。”
“第几间房?”
“二楼甲字三号。”
“隔壁是几号?”
“甲字四号。”
秦安对身后亲信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离去,去查证了。
李渡心里乐了,
“样,我们模拟了各种可能,你的这个,算我们排演的简易版而已。”
他这下彻底不急了,福源客栈那边,文轻眉早就安排好了“甲字四号房客深夜入住又匆匆离去”的痕迹,连掌柜都被打点好了辞。
不到一炷香时间,亲信回来,在秦安耳边低语了几句。
得到了确定的消息,秦安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但还是没有彻底放下心来,最后又盯着李渡:
“你听见的那些话,再一遍,一个字都不准错。”
李渡心里一阵翻腾,
“干嘛?学老师考背唐诗还是咋地?
还一个字都不准错,你这方法管用是管用,
但是你肯定没有听过一句话,完美是陷阱,不完美才是真相。
要是真的老百姓,能扯个大概就算不错了。”
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这次还加了些细节:
“……他们还‘这次务必成功,主子重重有赏’,
‘就算不成,也要让大月和大幽彻底翻脸’……”
秦安这时瞳孔一缩。
这句话戳中了他的心事,如果公主真在出城时遇刺,不管是谁干的,大月国一定会把这笔账算在大幽头上。
届时南北夹击,大幽危矣,他作为直接负责人,怕是自己一人被拉出来顶罪鞭尸还不够,三族?九族都有可能的。
不过他既然当了玄衣卫的千户,也不是李渡认为的那样肤浅。
他盯着李渡看了许久,忽然又开口,这次问题变得更刁钻:
“你你住在甲字三号房,那房间窗户朝哪边开?”
李渡心里“咯噔”一下,这问题剧本里可没樱
他脸上露出一丝茫然和回忆之色:
“回大人,民那房间……窗户好像是对着后巷的,对,是后巷,民开窗透气时看到下面堆了些杂物。”
他回答得不算肯定,带着点普通百姓被盘问时的紧张和努力回忆的样子。
一旁的林栖梧偷偷瞥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反应挺快”。
秦安没停顿,继续追问:
“你起夜时,是先在门口听到声音,还是走到过道才听到的?声音是从门缝底下传出来的,还是透过墙壁?”
李渡暗自腹诽:
“好家伙,刑侦细节都来了,你是职业病犯了吧?”
他面上更加“惶恐”,支吾道:
“、民当时睡得迷糊,起夜是开门出去的……声音,声音好像是从隔壁门缝底下飘出来的,对,是飘出来的,隐隐约约的,不然民也听不真黔…”
秦安又连连发问,
“你你吓得不轻,那在听到这些要命的话之后,你在房间里又做了什么?是立刻回床上,还是继续在门口听?”
李渡心里吐槽:
“靠,这是要给我做心理侧写啊?”
他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一副后怕的样子:
“民……民哪还敢多待!听到‘放箭’‘刺杀’这些词,腿都软了,赶紧摸回床上,用被子蒙着头,大气都不敢出,直到外面彻底没动静了,又等了许久,才敢跟我表妹商量……”
最后,秦安似乎终于放过了对细节的穷追猛打,问出了那个关键问题:
“你为何不早来报?子时听到,现在丑时才来?”
李渡苦着脸:
“、民害怕啊!那些人听起来就是亡命之徒,民一个做药材生意的而已,哪敢惹事,
是表妹劝我,这是关乎大幽的大事,不能隐瞒,民这才……”
林栖梧这个时候也赶紧“补火”,她怯生生地道:
“官爷,我表哥胆,但良心是好的。我们虽是民,也知道忠于大幽……”
秦安摆摆手打断她,又问了几个关于刺客口音、有无特殊习惯用语的细节,
李渡都一一作答,或根据常理推测,或直接以“没听清”、“当时太怕没注意”搪塞过去,倒也滴水不漏。
林栖梧在一旁听着,心里对李渡这随机应变、真假掺半的应对能力又高看了几分。
最后,秦安终于信了七八分。
他转身对副手道:
“立刻加派三队人去百味街,所有临街建筑再搜一遍。
另外,派一队精骑去城西破庙埋伏。”
副手指了指李渡和林栖梧,
“大人,这两个人?……”
秦安看向李渡:
“慕白,你提供的线索若属实,朝廷自有赏赐。但若查实是虚报……”
李渡连忙作揖,
“不敢不敢!民句句属实!”
秦安沉吟片刻,
“嗯。你们暂时留在衙门,等事情查清再走。”
李渡心里一沉,
“狗娘养的,果然,还是要扣人。”
就在这时,外面又冲过来一个玄衣卫,气喘吁吁:
“秦大人!醉仙楼搜到了这个!”
他呈上一支弩箭和半张图纸。
秦安接过来一看,脸色彻底变了。
弩箭是军制,图纸上的标记……和刚才李渡的几个位置完全吻合!
那玄衣卫继续道,
“还有,兄弟们在酒楼后院发现新鲜脚印,至少六人,往城西方向去了!”
秦安猛地看向李渡:
“你听到他们要去哪里汇合?”
李渡赶紧,
“城、城西破庙!但他们的是丑时三刻汇合,现在丑时一刻,恐怕……”
秦安眼睛寒光一闪,
“恐怕已经察觉暴露,提前逃出城了。好一招打草惊蛇。这些刺客不简单。”
他迅速做出决定:
“立刻派人禀报公孙大人!传令!南门、西门增派双倍守卫,严查出城人员。另,你我各点五十黑鳞卫,准备出城追捕!”
副手一愣:
“大人,不等公孙大人回来?”
秦安大手一挥,
“等不及了!刺客若真出了城,再想抓就难了。
我先带人出南城,你带人出西城,派人去请公孙大冉城门与我会合。”
他走了两步,忽然停下,回头看向李渡:
“慕白,你认得那些饶声音,可愿随本官出城指认?”
李渡心中暗喜,脸上却露出恐惧:
“啊?出、出城?民……”
秦安抛出了诱饵,
“若协助擒获刺客,赏黄金千两,另赐‘义商’匾额,日后你在京城做生意,官面上行方便。”
李渡“挣扎”片刻,一咬牙:
“为朝廷效力,民义不容辞!只是……表妹她……”
秦安不耐烦道,
“一并带上,动作快点,再耽搁刺客就跑远了!”
李渡和林栖梧悄悄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
鱼儿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