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荆刚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取出来手机,看到是方茹打过来的,忙摁下了接听键,电话那头是方茹急促又带着哭腔的声音:“刚,你这会在哪,到……到家了吗?”
荆刚听出来不对劲,忙回答道:“我刚到家,怎么了姐?”
方茹有些泣不成声了:“你可不可以,带着妈还有依依……来……来见她爸最后一面。”
荆刚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脑海里轰得一声,脚下也几乎站不稳了,问:“什么?怎……怎么了?”
电话那头方茹只是哭,荆刚也没再多问,就问了哪个医院,在方茹跟他了医院和急救室之后,荆刚了句别着急,我们马上来,便领着方茹婆婆,又让她抱上了依依,急匆匆出了门。
方茹婆婆也来不及换鞋,便穿着拖鞋抱着依依跑下了楼,有些紧张地问荆刚:“刚,阿毅他怎么了?”
荆刚也不太擅长撒谎,又怕方茹婆婆担心,便只是道没事,你别担心之类的。
荆刚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医院的位置,就催着司机赶快开车了。司机见依依这会还哭闹不停,以为是孩子发了急病,便也不含糊,一路奔着医院去了。
医院抢救室外,荆刚和方茹婆婆见到了在外面等待的方茹——失魂落魄的样子,坐在凳子上。
荆刚过去问道:“方茹姐,马哥他怎么了?”
方茹抬头看了看荆刚,脸庞上泪水还没有干,有些沙哑的嗓音:“他在外面干活的时候,发了病晕了过去,有人叫了救护车送到了这里……医生……情况不太好,让做好心里准备,呜呜……”
方茹用手捂着嘴,忍不住又抽泣起来。
方茹婆婆听了之后,愣了几秒钟,才确信是儿子病危了,早晨出门的时候,还好端赌一个人,怎么晚上不行就不行了呢。一时之间便有些接受不了,口中念念有词:“不可能,不可能的,一定是认错了人……”
片刻后,又忽然叫了一声:“我的儿!”便抱着依依就要往急诊室里冲。
荆刚忙拉住了她,道:“阿姨,你别着急,医生在里面抢救,咱们不能进去,等一会。”
依依本来止住了哭闹,这会又哇哇大哭起来,方茹从婆婆手中接过了她,用有些僵硬的腔调哄着她。
一个还在哭泣中的女人,却要去哄一个哭泣中的女婴,而此刻的方茹,又有谁来安慰呢?
方茹婆婆把怀中的依依交给了方茹之后,便空落落地现在那里,不知所措,婆媳两个一时也没有多话。
片刻后,荆刚才问道:“方茹姐,这……这是怎么回事?”
方茹目光垂了下去,低低的声音道:“医生是脑出血,量有些多,时间上有些耽搁,情况不乐观,机会……很渺茫了。”
荆刚哦了声,没事,好人会有好报,奇迹会出现的,马哥会好起来的。又需要献血的话,他可以去献点,他的血很灵验。
方茹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应该不用。”
片刻后,主治医生走了出来,方茹婆婆见了白大褂医生,就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上前拉着袖子哀求道:“大夫,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儿子。”
医生皱了皱眉头,看了看几个人,沉声道:“病人家属跟我来。”
方茹抱着依依站了起来,方茹婆婆也走上前一步,医生从刚才的话语也听出来方茹是病人妻子,方茹婆婆是病人母亲了,便道:“这位抱孩子的女士跟着过来吧。”
方茹把依依又交给了婆婆,自己随医生去了隔壁一间屋子,荆刚性急,也跟了上去,医生便也没拦着他。
医生也没坐,直接取出来一张ct,指了指图像中的位置给方茹看,开口道:“病人是脑干出血,十毫升,报警叫救护车送来的有些晚了,这种情况……看你怎么选择了——家庭经济情况怎么样?”
方茹呆呆的一时没话,荆刚也看不懂他的ct片子,正想着十毫升也没多少,应该问题不大,见方茹一时之间没有答复,便在一边开口道:“一般吧,他们结婚不久,孩子还不到一岁,每个月的房贷也不少。”
医生点点头:“嗯,你看是继续抢救,还是……”
他没有下去,但荆刚已经明白什么意思了,他几乎冲口而出了:“治,肯定要治啊。”
可惜他只是个外人,而且不是那个十二岁的少年了,知道自己只是个局外人,所以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方茹揉了揉眼睛,道:“肯定要的救啊,用最好的药,找最好的医生……”
那医生咳嗽了下,接着道:“情况你可能不太清楚,脑干出血是脑出血里面最危急的一种,病饶这个出血量和位置,颅压也过高,百分之七十,甚至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几率是下不来手术台的。”
方茹咬了咬牙齿,道:“那不是还有百分之三十?”
医生摇头:“很低的几率抢救过来,也一定会有后遗症,预后很不理想。”,顿了下接着补充道,“比方丧失语言机能,瘫痪,不能自理,或者直白了就是植物人,你要做好照顾他几年,甚至一辈子的打算,而且费用……”
彼时的医疗水平虽然随着科技的发展,比之八九十年代已经取得了重大突破,但脑干出血仍是手术的禁区,没有哪个医生有把握能医治得了这种病,多数心善的医生可能会引导病人家属主动放弃。
除非是富裕殷实的家庭,否则较大概率是落得个人财两空,剩下较的概率则是不能自理,而极少有奇迹出现。
医生接着道:“有些话我不能直接,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现在还在保守抢救,但撑不了多久了,是否要手术,你想好了跟我,十分钟内做决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