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伊莎带着晚餐进入西弗勒斯办公室时，西弗勒斯正坐在桌前查看资料，时不时挥舞魔杖，而默默然绕着他的魔杖飘来飘去。
“你该吃点东西。”伊莎将晚餐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西弗勒斯抬起头，魔杖尖赌光熄灭了，他倒了一杯温热的牛奶，推到伊莎手边。
伊莎接过杯子，目光落在西弗勒斯脸上，更苍白的脸色，更深的眼窝，以及周身那股令人本能退避的压迫福
黑魔法在研究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延伸，正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西弗勒斯，”她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长时间思考后的轻微滞涩，“哈利做了一个噩梦。”
西弗勒斯刚打开晚餐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伊莎示意她继续。
“雷文娜今早传来的消息。”伊莎继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牛奶的杯壁，“噩梦以及伤疤剧痛，西奥多用他父亲教他的安抚咒缓解了，但……”
她没有完，但两人都明白噩梦与伤疤疼痛的叠加，从来不是巧合，尤其产生缓解的还是老诺特针对黑魔法的安抚咒。
“除了那个守护的魔法，我们可能还得考虑他体内的碎片。”伊莎轻轻叹息，她为莉莉的牺牲换来这样的成果而惋惜。
默默然轻轻落在西弗勒斯肩头。
伊莎垂下眼看向西弗勒斯搭在桌沿的手指，修长，苍白，指节处因为长时间握笔和搅拌魔药而泛着淡淡的红。
这是一个他们都在回避，却无法永远回避的问题。
默默然可以吞噬黑暗造物，可以分离黑魔法印记，甚至可以消化魂器的碎片，但哈利是活人。
一个活生生的、承载着伏地魔灵魂碎片的男孩。
使用默默然剥离那片灵魂意味着什么？会对哈利造成怎样的伤害？会对伊莎造成怎样的反应？
伊莎忽然放下杯子，陶瓷与木面接触，发出清脆的声响：“西奥多，在魔药上很有赋。”
西弗勒斯微微挑眉，话题的突然转换让他有些意外，但他没有打断，只是静静等待下文。
“之前你也认可过他的魔药，而现在。”伊莎的语速加快了些，“你是否愿意指导他？不需要见面，每周一次书信往来即可。”
西弗勒斯沉默地看着她：“为什么？”
“因为我们需要更多的人，”伊莎回答得很快，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答案，“需要更多有能力、有潜力的人。而西奥多，他已经在帮助哈利了。”
她的是事实，但并非全部事实。
西弗勒斯能从她细微的停顿、从她视线短暂的游移中察觉到还有未言明的部分，他摩挲了下手指选择相信伊莎。
“每周一次，”西弗勒斯看着伊莎缓缓，“只限于魔药。”
“当然。”伊莎点头，示意西弗勒斯快点吃饭。
* * *
哈利又梦见了那个红发女人和黑发男人。
这一次，他们在梦里对他微笑，只能看到那勾起的嘴角、听到轻轻的笑声。
女人甚至伸手轻抚他的额头。
哈利知道他们是谁。
他当然知道。
“要坚强。”母亲的声音温和而动听；
“我们永远陪着你。”父亲的笑容温暖；
哈利醒来时却只看到花板上魔法模拟的星光。
梦里，他们的面容依然模糊。
早餐时，哈利把昨晚的梦告诉了雷文娜，因为之前西奥多‘巫师的梦境很少是毫无意义的’，哈利猜测或许有预示之类的作用。
“是个美梦。”他声，手里无意识地转着餐叉，“他们……我的父母第一次对我话了。”
雷文娜放下茶杯，目光柔和下来。
“那就把它记住，哈利。”她，“美梦比噩梦值得珍藏。”
西奥多坐在餐桌对面，沉默地切着煎蛋。
从哈利开始讲述，他就没有抬头，但哈利注意到他的动作放慢了。
哈利认真把这个梦记在了雷文娜给他的那本皮质笔记本里，就在前几记录伤疤疼痛的那一页后面。
笔记本的纸页已经有些厚度了，里面夹杂着各种笔记：西奥多教的咒语要点、魔药配方；雷文娜教的魔法史片段；还有那些零散的、关于梦境的记录。
写完最后一个字时，哈利抬起头，发现西奥多不知何时已经离席了。
* * *
图书室里那些泛黄的《预言家日报》合订本被西奥多搬出来好几摞，堆在窗边的矮桌上进行查阅。
哈利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没问西奥多在找什么。
他只知道西奥多查得很专注，专注到有时会忘记吃饭，专注到羽毛笔的墨水染黑了指尖也浑然不觉。
直到那个美梦后的第三个夜晚。
哈利刚写完当日雷文娜布置的魔法史作业，正准备收拾东西回房间时，西奥多叫住了他。
“波特。”
哈利回过头。西奥多手里拿着一个朴素的牛皮纸信封。
“这个给你。”西奥多。
哈利接过信封。
很轻，里面似乎只有薄薄的一片东西。
他疑惑地看向西奥多，西奥多却移开了视线。
“打开看。”西奥多的声音有些。
哈利拆开信封封口，从里面抽出一张剪报。
纸页已经泛黄，边缘因为岁月而微微翘起，带着旧报纸特有的、混合着油墨和灰尘的气味。但贴在纸上的那张魔法照片依然清晰、清晰得让哈利呼吸一滞。
照片上，红发女巫正笑得前仰后合，她翠绿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一只手扶着身边男饶肩膀，另一只手捂着嘴，仿佛刚听到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情。
而她身旁的黑发男巫戴着一副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明亮又温暖，他一边笑一边摇头，伸手揽住了女巫的肩膀。
照片是动态的。
女巫笑得太厉害，不得不把脸埋在男人肩头，肩膀还在微微颤抖；男巫则抬起头，对着镜头眨了眨眼，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两人又一起笑了起来。
哈利的手指开始发抖。
他盯着那张照片，盯着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绿眼睛，盯着那头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黑发，盯着那些他从未见过、却在梦里感受过无数次的温暖笑容。
照片的边缘因为他的反复摩挲而变得柔软。
“这是……”哈利的声音哽住了，他抬起头，看向西奥多，眼眶烫得厉害。
西奥多没有看他，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里，但他的声音很清晰：
“1979年8月，《预言家日报》的周末特辑，‘魔法部新晋傲罗专题’。照片配文是‘詹姆·波特与莉莉·波特，傲罗办公室最令人瞩目的搭档兼夫妇’。”
他停顿了一下，终于转过视线，浅棕色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哈利：“这就是你的父母。”
哈利低下头，再次看向照片。
这一次，他看清了照片角落那行的日期，看清了父母年轻脸庞上的笑意，看清了母亲发间那缕被风吹乱的碎发，看清了父亲镜片上倒映出的、属于母亲的身影。
“谢谢。”哈利哑着嗓子，把剪报紧紧捂在胸口，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西奥多……真的……谢谢你。”
西奥多微微点零头，那双浅棕色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如释重负的微光，转身朝楼梯走去。
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尽头。
哈利站在原地，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他手中那张泛黄的照片上。
照片里，莉莉和詹姆还在笑。
这一次，哈利终于能看清他们的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