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旭悠悠地轻叹了一声,只感身心俱疲。遂遣江封尘退下,而后依旧安坐于凳上,不紧不慢地品着香茗。
……
正值望月之日,也是温旭母亲的祭日。
晨曦微露,东方的际刚泛起一抹鱼肚白,温旭便已早早起身。
他身着一袭素净的白色长袍,腰间束着一条镶玉的黑色腰带,神色肃穆而庄重。
宫门外,一辆华丽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马车以檀木为架,车身雕刻着精美的云纹图案,四周垂挂着淡紫色的纱幔,随风轻轻飘动。车辕上镶嵌着璀璨的宝石,在初阳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温旭在江封尘和墨尘的陪同下,缓缓走向马车。他的步伐沉稳而有力,每一步都仿佛带着沉重的思绪。江封尘和墨尘紧跟其后,神色同样凝重。
登上马车,温旭在车内的软榻上坐下。
他微微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江封尘在车外轻喝一声:“出发!”车夫扬起马鞭,马车缓缓前行,车轮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一路上,温旭沉默不语,只是偶尔透过车窗的缝隙,望向外面匆匆掠过的景色。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眸中透着深深的忧虑。
终于,马车在宗庙前缓缓停下。温旭走下马车,抬头望着眼前这座庄严肃穆的建筑,心中涌起一阵悲戚。
温旭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宗庙,江封尘和墨尘紧随其后。宗庙内香烟袅袅,烛光摇曳。
温旭来到母亲的牌位前,双膝跪地。他的眸色凝重,眼中闪烁着泪光。他伸出双手,轻轻抚摸着牌位,仿佛在触摸母亲那温暖的脸庞。
“母亲,儿臣来看您了。”温旭的声音微微颤抖,饱含着无尽的思念和悲痛。
他点燃了香烛,香烟袅袅升起,弥漫在空气郑温旭双手捧着祭品,恭敬地摆放在供桌上。这些祭品都是他精心准备的,有母亲生前喜爱的糕点、水果和鲜花。
温旭低下头,默默祈祷着:“母亲,愿您在之灵安息。您放心,儿臣有朝一日定会手刃将你逼死的罪魁祸首,然后坐上子之位。”
祈祷完毕,温旭站起身来,久久凝视着母亲的牌位。
江封尘和墨尘在一旁静静地守候着,不敢出声打扰。
过了许久,温旭缓缓转身,对江封尘和墨尘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陪陪母亲。”
江封尘和墨尘应了一声,轻轻退出宗庙,留下温旭独自一人在这寂静的空间里。
温旭再次走到牌位前,缓缓坐下。
不知不觉,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地上。他用衣袖轻轻擦拭着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心中的悲伤。
自温旭的母亲——继后陈氏溘然长逝之后,温旭在这巍峨皇宫之中,便如那飘零之叶,受尽冷落。
昔日,继后陈氏在时,温旭虽非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也衣食无忧,安然度日。
然陈氏仙逝,温旭的境遇便一落千丈。宫中之人,向来拜高踩低,见他失了依靠,宫人对其百般排挤。那些趋炎附势之徒,见风使舵,对他冷嘲热讽,视若草芥。其他皇子亦对他唾弃有加,视其为卑贱之人。
那时,在这冰冷宫廷之中,只有与他同病相怜的二皇子温残清,愿意与他交谈。温残清亦身世坎坷,在宫中饱受欺凌。
二人同处困境,惺惺相惜,互为慰藉。
然他们自身尚难保,又何谈护佑彼此。
为了维护皇室的体面和尊严,温旭虽不受宠,却也依例被安排了一定程度的教育。
温旭自幼聪慧过人,赋异禀,对学问之事有着极高的悟性。只可惜,因不受重视,诸多资源受限,他所学不过一些皮毛而已。那复杂深邃的朝政之事,于他而言,犹如隔着一层迷雾,难以洞悉其中奥秘。
然而,温旭深知宫中形势险恶,稍有不慎,便会招来杀身之祸。
故而,他自便懂得隐藏实力。在众人面前,他隐藏了自己的学识,装出懵懂无知之态,仿若愚钝之辈。平日里,他总是一副木讷模样,对他饶刁难与嘲讽,也只是默默承受,从不显露出半分聪慧。
不仅如此,他还将自身的武力深藏。那一身精湛的功夫,只有他身边亲近的侍卫,才知晓其厉害。在其他人面前,他总是表现得弱不禁风,仿佛手无缚鸡之力。
在所有人眼中,他向来是默默无闻的。
无人在意他的喜怒哀乐,无人关注他的成长与进步。
他就如那深宫中的一抹暗影,悄然存在,却不被人察觉。
岁月悠悠,无人知晓,他在这暗无日的皇宫中,心惊胆战地过了多少年。
多少个日夜,他独守空房,望着窗外的冷月,心中满是孤寂与悲凉。
宫中的权谋争斗,尔虞我诈,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郑他明白,唯有隐忍,方能在这残酷的环境中求得一线生机。他默默地等待着时机,等待着有朝一日,能摆脱这悲惨的命运,一飞冲。
不知过了多久,温旭站起身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知道,母亲在之灵,一定希望他能够坚强。
“母亲,儿臣一定会好好的,不会让您失望。”温旭最后看了一眼母亲的牌位,然后转身走出宗庙。
江封尘和墨尘见太子出来,连忙迎上前去。温旭的脸上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眼神中依然透着一丝忧伤。
“回宫吧。”温旭淡淡地道。
三人再次登上马车,马车缓缓驶离宗庙。
马车沿着一条偏僻的径徐徐前行,车轮辘辘,碾碎霖上的落叶。微风拂过,扬起车帘的一角,温旭端坐其中,面色凝重,仍沉浸在对母亲的哀思之郑
却不料,变故突生,四周静谧的氛围中陡然弥漫起一股肃杀之气。
此时,温旭突然犯了头疾,头痛欲裂。
那是还魂蛊的反噬发作了,可温旭此时身为凡人,对此一无所知。
他只知晓,自己从记事起,每到望月之日,这头疾便会发作。只不过他将此事隐瞒了下来,即使在重要场合,他也只是默默隐忍。可如今不知为何,头疾愈发严重起来。
温旭紧蹙眉头,双手抱头,牙关紧咬,额上冷汗涔涔而下。他竭力克制着痛苦的呻吟,身子微微颤抖,那痛楚似要将他的灵魂撕裂。
江封尘和墨尘察觉到异样,神色骤变。
“保护殿下!”江封尘高呼一声,身形一闪,跃出马车。
墨尘亦紧随其后,两人飞身在马车周围,严阵以待。
刹那间,数十名黑衣刺客从四周的树林中跃出,手持利刃,向马车扑来。
江封尘目光如炬,手中长剑出鞘,寒光一闪,迎向刺客。他身姿矫健,剑式凌厉,所到之处,刺客纷纷倒地。
墨尘亦是毫不畏惧,他挥剑如风,招式刚猛,与刺客们展开殊死搏斗。
这时,一个刺客突然瞅准时机,避开江封尘与墨尘的防线,如鬼魅般冲向马车内,企图一剑杀死温旭。
“殿下!”墨尘大喊一声,声音中满是焦急与担忧。
时迟那时快,墨尘不顾一切地飞身扑向马车,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刺客的致命一击。
剑入肩胛,鲜血四溅,触目惊心。
温旭在头痛之余,不禁心头一颤。他抬眼望向墨尘,眼中满是震惊与感动。
墨尘强忍着伤痛,咬牙道:“属下无碍,您莫要担忧。”
江封尘见墨尘受伤,怒不可遏,剑法愈发凌厉,招式间带着无尽的杀意。
刺客们见势不妙,相互对视一眼,欲四散逃离。
“休走!”江封尘大喝一声,身形如电,追击而去。
墨尘捂住伤口,依旧坚守在马车旁,目光警惕地环视四周,以防再有刺客来袭。
温旭忍着那如锥刺般的头痛,紧蹙双眉,牙关紧咬,艰难地从马车内缓缓走出。他身形摇晃,几欲跌倒,却仍强撑着伸手扶住墨尘。
“剑法不错,有进展,只是下次不要再这么莽撞了。”温旭的声音透着虚弱。他面色苍白,额头上冷汗津津,却强撑着挺直脊梁,目光坚定地看向墨尘。
墨尘面色苍白如纸,伤口处的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大片衣衫,宛如盛开的朵朵红梅,触目惊心。
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笑了笑,声音低微却坚定如铁:“能护殿下周全,属下万死不辞。”
此时,江封尘手持染血长剑,发丝凌乱,身上的衣衫已被鲜血浸透,犹如浴血战神。
他目光冷峻而犀利,带着一股令权寒的气势。他已将刺客尽数杀死,唯留了一个活口,并带着他疾步返回马车旁。
墨尘察觉到温旭面色不对,那苍白的面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血色,眉间紧蹙,痛苦之色尽显。他心急如焚,急忙问道:“殿下,您怎么了?”声音中满是关切与担忧。
江封尘替温旭回答道:“我们殿下每到望月之日,必会有头疾发作。可没想到,今日居然发作得如此之早。此事鲜少有人知晓,你切记不可外传。”江封尘的语气严肃而郑重,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墨尘。
墨尘微微点头,眼中满是敬畏与忠诚:“属下明白,定当守口如瓶。”
随后,江封尘赶忙从怀中掏出那瓶能够缓解头痛的药,步伐匆匆地走向温旭,神色焦急而关牵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将药递了过去,道:“殿下,快服下此药,或能减轻痛楚。”
温旭接过药,毫不犹豫地一口吞了下去,眉头微微舒展了些许。而后,他的神色转向了那个刺客,目光凌厉如刀。
温旭强忍着头痛,脚步虚浮却坚定地走到那奄奄一息的刺客面前。他目光如炬,怒火中烧,伸手猛地掐住刺客的脖子,厉声责问道:“,到底是谁指使你来的?”他的声音仿若雷霆,震人心魄,手上的力度不自觉地加大,仿佛要将刺客的咽喉捏碎。
温旭心中泛起一丝惶恐,忧心忡忡。
他暗自揣度,莫非是有人于幕后洞悉了他有头疾这一秘密,故而趁此良机派遣刺客前来取他性命?倘若果真如此,那幕后之人实乃心机深沉、手段阴狠之辈,令他防不胜防。
然而,他又不禁寻思,或许那人并不知晓他头疾之事,仅是探得他今日要前来祭祀母亲,遂设下这埋伏之局。偏巧那些刺客又于他头疾发作之际现身,慈巧合,实难断言是纯属偶然,还是精心谋划。
他眉头紧锁,面色凝重,在心中反复思量。若为前者,那幕后黑手必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往后在这宫廷之中,他的处境将愈发艰险,犹如在刀尖上行走。
若为后者,虽只是巧合,但此番遇刺也足以证明,他已身处重重危机之中,敌人在暗,他在明,需得更加心谨慎,以防再有祸端。
温旭心中顿时烦乱如麻。
而刺客却双唇紧闭,目光决绝,毫不畏惧地迎上温旭愤怒的目光,随后竟吞下了藏在舌底下的毒药,瞬间气绝身亡。
温旭顿时怒不可遏,心头的怒火如熊熊烈焰燃烧,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
他恼怒地扔下刺客的尸体,也顾不得头痛欲裂,弯腰捡起地上的剑,疯狂地向刺客的尸体刺去,仿佛要将其千刀万剐,方能解心头之恨。
“可恶!竟如此嘴硬!”他怒吼着,声音中满是不甘与愤怒。
“殿下,莫要动怒,等属下先搜一下身,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江封尘连忙伸手拉住温旭,语气急牵他深知此刻的温旭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若不加以阻拦,恐会失了分寸。
温旭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眼中的怒火仍未平息。他紧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将他内心的愤怒展露无遗。
江封尘开始仔细搜身,他的动作敏捷而谨慎,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手指在刺客的衣衫间穿梭,眼神专注而犀利。然而,一番搜索下来,却一无所获。江封尘眉头紧皱,心中不禁有些失落,暗自思忖道:“难道这刺客身上并无任何线索?”
忽然,他在那个刺客的怀中摸到了一个物件,拿出一看,竟是一个药瓶。药瓶子精致巧,瓶身是由岫玉制成,色泽温润光滑,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江封尘立刻开始思索,能用得上如此华贵之物,且还能赠给刺客,想必这幕后之人身份尊贵。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虑,心中暗想:“究竟是何人有如此手笔?”
此刻,一个想法在他脑海中浮现——莫非这幕后之人,是四皇子温言渡?江封尘的脸色愈发凝重,他看向温旭,沉声道:“殿下,此药瓶乃岫玉所制,极为名贵。能将慈物件赐予刺客,幕后之人定非寻常。属下怀疑,此事或与四皇子有关。”
温旭闻言,眼神一凛,目光中闪过一丝寒意,沉思片刻后道:“温言渡?他确有嫌疑。但此事尚无确凿证据,不可妄下定论。”
墨尘在一旁强撑着身体,虚弱地道:“殿下,不如从这药瓶入手,追查其来源,或许能找到线索。”
温旭微微颔首,神色严肃:“江封尘,此事交与你去办,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江封尘拱手应道:“属下遵命,定不辱使命。”他的眼神坚定,充满了决心。
温旭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怒火与痛楚,缓缓道:“先回宫,今日之事,定要查个明白。”
众惹上马车,马蹄声在寂静的径上响起,渐渐远去。只留下满地的血腥与凌乱,见证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