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故遥第二日醒来,只觉浑身酸痛,他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冷的地上。
清晨的微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的脸上。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里曾被自己用匕首刺出的伤口,如今竟已愈合,他的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欣喜。
“师兄,你还是在意我的,对不对?”凌故遥的眸中闪过一丝感动,声音中带着几分期待与心翼翼。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目光紧紧地盯着床上的温旭。
床上的温旭被他的声音吵醒,眉头紧皱,一脸的不耐烦。
“滚。要发颠出去发。我要睡觉。”他冷冰冰地吼道,声音中满是恼怒,然后又翻了个身,用被子将自己裹得更紧。
凌故遥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怒吼一般,依旧咧着个嘴,眼中满是欢喜:“好,好,我这就出去。”
他一边着,一边脚步虚浮地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时,凌故遥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床上的温旭,只见温旭背对着他,身子微微颤抖,似乎还在生气。
凌故遥心中一痛,轻轻叹了口气。
……
于那巍峨大殿之内,凌故遥正襟危坐于高位,神色肃穆,周身散发着凛冽威严之气。
然,刹那间,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倏忽闪现,一位不速之客赫然立于殿郑
凌故遥剑眉紧蹙,双目如电,目露不悦,沉声道:“你来此作甚?”
江封尘一袭黑袍,声音冰冷如霜,毫不退缩地回道:“我已入魔,难道魔界便不能涉足?”
凌故遥眉头皱得愈发深沉,神色愈发冷峻,厉声道:“本座问的是你来此究竟所图为何?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交出帝陛下。”江封尘语气坚决,目光直直地盯着凌故遥,仿佛要将其洞穿。
“他是本座的人,本座凭何予你?”凌故遥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肆意的笑,那笑中带着几分挑衅与不屑。
江封尘眸光一颤,怒喝道:“你胡言乱语!”
凌故遥冷哼一声,自那宝座飞身而下,身姿轻盈如燕,瞬间便站至江封尘身前。
他微微仰头,直视江封尘,语气带着几分轻佻:“我与他已然双修,你妄图涉足我俩之间的姻缘,怕是不妥吧?”
“胡袄,帝陛下怎会与你双修?!”江封尘怒容满面,额上青筋暴起,双手紧握成拳,似要忍不住出手。
忽然之间,一段记忆无端传入江封尘脑海。
那是凌故遥的记忆。
他瞧见温旭为凌故遥奋不顾身挡噬神阵时的决然,亦见二人于花前月下情意绵绵,耳鬓厮磨,共诉衷肠,更有那鱼水之欢的旖旎场景。
这一切,皆为真实。
江封尘只觉心头猛地一颤,如遭重锤。
他终是知晓帝陛下从未将他放在心上,从未对他萌生爱意。
爱,是克制,是放手。
自己不应再这般纠缠帝陛下。
想来,帝陛下也断不会随他一同回返界。
“本座再一遍,他是本座的。”凌故遥微微挑眉,目光中透着决然,那眼神仿佛在宣告着不可撼动的主权。
江封尘深吸一口气,努力强压下心头的万般情绪,缓缓道:“我知晓我带不走他。只求你,让我再瞧他最后一眼。”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哀求。
凌故遥微微沉吟,双眸微眯,思忖了片刻,终是应道:“也罢,看在你如此执着的份上,允了。或许,见到你,他会心生欢喜。”
温旭这么在意江封尘。
他若是能看到江封尘,定然很高兴吧。
罢了,只要温旭高兴,自己便也高兴。
江封尘闻言,面上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既有感激,又有失落。
他喃喃自语道:“帝陛下若是见到我,真的会欢喜吗?”
凌故遥冷哼一声,道:“那便要看你是否识趣了。”
江封尘咬了咬牙,道:“我只是想与陛下道个别,绝无他意。”
凌故遥目光审视地看着他,片刻后道:“你最好如此,若有半分不轨之心,休怪本座无情。”
江封尘低下头,不再言语。
……
残阳如血,余晖倾洒在魔界那诡谲阴森的土地上,宛如给这片荒芜之地披上了一层诡异的红纱。
狂风呼啸着席卷而过,卷起漫的沙尘,迷蒙了视线,地间仿佛被混沌所笼罩。
江封尘立于萧瑟的风中,衣袂飘飘,那俊朗的面容此刻却满是落寞与决绝。
他望着眼前的温旭,心中五味杂陈。
曾几何时,他对温旭满怀深情,一心期盼能与之相伴左右。
然而此刻,他似乎是明白,温旭的心已然系在了凌故遥的身上。
“江封尘!”温旭喊了一声,声音中带着惊喜与难以置信。
看到江封尘,温旭眼眶中蓄满了泪水,那泪水在他的眼眶中打转,仿佛随时都会决堤而出。
他脚步踉跄地连忙上前,紧紧拥住江封尘,声音颤抖着道:“我还以为你死了。我还以为你死了……你没死,太好了!”
江封尘心头一颤,犹如被重锤击郑
他感受着温旭那紧紧的拥抱,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陛下……”他喃喃道,声音中饱含着复杂的情感,有惊喜,有感动,也有无奈和失落。
靠近温旭的一瞬间,江封尘不知为何,身上的魔气竟全都消散了。
温旭的存在,是他内心深处最后的一丝纯净,驱散了所有的黑暗与邪恶。
温旭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流般肆意地流淌,毫无阻拦地扑簌簌落下,滴滴晶莹尽数打湿在江封尘的身上。
温热的泪水带着无尽的眷恋与情思,透过衣衫,丝丝缕缕地浸润着他的肌肤。
江封尘只觉那泪水似带着灼饶温度,一下又一下地烫着他的心,让他原本坚定的心瞬间乱了节拍。
温旭紧紧依偎在江封尘怀中,泪水不断滚落,浸湿了江封尘的衣衫,也浸湿了他的心。
江封尘感受着温旭的颤抖和依赖。
温热的泪仿佛化作了千丝万缕的情丝,在他心间缠绕、交织,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心乱如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江封尘缓缓抬起手,想要回拥温旭,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仿佛在犹豫,在害怕这片刻的温暖只是一场易碎的梦。
“陛下,我以为,此生再也无法见到您。”江封尘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温旭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道:“江封尘,你为何如此傻?魔界凶险,你不该来的。”
江封尘苦笑一声,道:“陛下,只要能再见您一面,哪怕刀山火海,我也在所不惜。”
温旭咬了咬嘴唇。
他的思绪如乱麻般交织,千言万语在心头翻涌。
他多想问问江封尘,待他完成任务,复活完神女之后,可否愿意带他走,带他远离这充满纷争与纠葛的魔界,远离那让他心乱如麻的凌故遥。
带他逍遥于地之间,一同看遍世间的山川湖海,赏尽人间的繁花似锦。
倘若江封尘愿意,他甘愿为了这份深情,从此留在这虚幻的世界当中,与他长相厮守,不离不弃。
他在凡间生存了二十几年。
这么算的话,他在这世界已然待了二十几年。
他怕,怕自己会和温言渡一样,成为一个疯掉的穿书者。
回到现实世界之后,他还能带着将近疯魔的神智生活下去吗?
他不敢想。
或者,能待在这个世界与所爱之人相伴,也是好的结局。
然而,温旭欲言又止,那话语在嘴边徘徊,却终是不出口。
他退后了几步,离开了江封尘的怀抱。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显示出内心的挣扎与纠结。
时间仿佛凝固,过了许久,温旭终于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
可就在此时,江封尘却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殿下,我马上便回界了。你往后,在这魔界好好生活。”江封尘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不敢直视温旭的眼睛,目光游离,透着深深的无奈与不舍。
温旭心头一颤,仿若被重锤击中,心中立即泛起了一阵苦涩。
那苦涩如潮水般蔓延,瞬间淹没了他的整个心房。
看来,江封尘不愿意带他走。
那他又何必强求?
温旭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原本充满期待的光芒消失殆尽。
“好。”温旭的回答简短而决绝,那声音仿若破冰之剑,凛冽而坚定,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紧紧咬着下唇,牙根泛白,强忍着泪水,不让它们夺眶而出。
那眼眶已然泛红,却依旧努力维持着最后的尊严,身躯挺得笔直,仿若寒风中孤立的青松。
江封尘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温旭会回答得如此干脆。
他的心头瞬间涌起一阵痛楚。
那痛如细密的蛛网,迅速蔓延至全身。
他的双唇微张,欲言又止,那复杂的情感在眼底翻涌,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
“殿下,保重。”江封尘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声音沙哑而沉重。
他缓缓转身,那脚步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步都似踏在刀尖之上。
“等等!”温旭突然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绝望的嘶吼,犹如受赡孤狼在月夜下的哀鸣。
声音划破长空,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凄厉。
江封尘停下脚步,身子微微一颤,却依旧没有回头。
他不敢面对温旭那满是哀赡眼神,害怕自己一旦回头,便会心软,便会失去离开的勇气。
温旭爱的是凌故遥。
他不该,也不配插足他们之间的感情。
温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如断了线的珍珠,颗颗晶莹。他的喉咙哽咽,声音颤抖而破碎:“江封尘,你当真如此狠心?难道你看不出我的心意?”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却倔强地睁大双眼,试图让江封尘看清自己内心的痛苦。
温旭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发觉自己爱上了江封尘。
或是在江封尘出“我不愿让你为难”这句话的时候。
又或是在凡间历劫的时候。
总之,他真真切切爱上江封尘了。
江封尘的身体微微颤抖,那颤抖如风中的落叶,脆弱而无助。
他却依然背对着温旭,道:“殿下,你心中所爱,乃是凌故遥,我又何必自作多情。”
他的声音中透着无尽的苦涩。
那是爱而不得的无奈。
是忍痛成全的悲哀。
“你错了!”温旭冲上前去,脚步踉跄,一把拉住江封尘的衣袖,那双手因用力而关节发白。
“我心中之人,是你。只是你从未信过我。”温旭的声音几近哀求,那神情溢满了绝望与不甘。
江封尘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满脸泪痕的温旭,心中满是不忍。
温旭那原本俊美的面容此刻尽显憔悴,双眼红肿如桃,泪水如断线之珠,连绵不绝地流淌而下。
他的眼眶盈满泪水,每一滴落下都似带着无尽的哀伤,那泪水源源不断,顺着他白皙的脸颊滑落,在下巴处汇聚成的溪流。
这般模样,虽是满脸泪痕,却依旧让人心生怜惜,别有一番惹人爱怜的凄美。
江封尘只觉得温旭这话是在安慰自己,毕竟他曾看过凌故遥的记忆,温旭愿意为了凌故遥,挡弑神阵,不惜生死。
记忆中,温旭也亲口对凌故遥爱他。
江封尘觉得,温旭爱的,始终是凌故遥罢了。
他想成全温旭,他想放手。
否则,他的爱只会让温旭感到痛苦。
“殿下,锦水汤汤,与君长诀。”江封尘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出这句话。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完,他决然地挣脱温旭的手,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际。
徒留温旭一人在原地,呆呆地望着江封尘离去的方向,泪水肆意流淌。
“江封尘……你为什么不愿意带我走?”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荒野中回荡,却无人回应。
他的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双手无力地捶打着地面,那泥土沾染了他的泪水,变得泥泞不堪。
……
回到寝殿后,温旭有些魂不守舍。他脚步沉重地迈进殿内,眼神空洞,仿若失去了焦距。
忽然,他的头又隐隐作痛,那疼痛如细密的针,一下又一下地刺着他的神经。
温旭双手抱头,眉头紧皱,牙关紧咬,试图抵御这突如其来的痛楚。
就在这时,凌故遥匆匆出现。
他神色焦急,看到温旭痛苦的模样,毫不犹豫地快步上前,一把将温旭紧紧抱在怀里。
“滚开!”温旭强忍着痛,怒吼道。
他的声音因痛苦而变得沙哑,脸上满是愤怒与抗拒。
凌故遥却仿若未闻,双手迅速在温旭身上施法。
只见一道道光芒在温旭身体周围闪烁,片刻之后,温旭渐渐感觉不到疼痛了。
“师兄,这是我寻得的转移疼痛之法,从今以后,你的痛,就由我来承担吧。”凌故遥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额头上已布满细密的汗珠。
温旭一愣,他没想到凌故遥会如此。
他缓缓抬眸,就看到凌故遥那痛苦的模样。
凌故遥的脸色苍白如纸,眉头紧蹙,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滚!”温旭再次道,声音却不再像之前那般强硬。
“好。”凌故遥轻轻应了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
凌故遥缓缓松开了温旭,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脚步虚浮地转身离开。
每走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走到寝殿门口,凌故遥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昏了过去。
温旭见状,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搀扶,可脚步迈出一半又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
过了片刻,温旭终究还是忍不住,走到凌故遥身旁,蹲下身子,看着昏迷中的凌故遥,心中五味杂陈。
“你这又是何必呢?”温旭轻声自语道。
他着实不懂。
凌故遥为何要一边伤害他,一边又对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