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多钟,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雾气,一切目之所及都灰蒙蒙的。
杨建穿着长袖长裤的速干衣,出了工作室的大门,沿着门外的麦田外围路跑步。随着呼吸频率逐渐加快,他的身体也跟着热了起来。迎面而来的冷风,掠过脸颊,给他的睫毛和眉毛上盖了一层薄薄的湿气。
随着脚下的步伐变换,杨建的意识逐渐清明。被噩梦缠身一夜的疲惫感,也慢慢消散。好久没有因为多梦而影响睡眠了。来也奇怪,好像就是从李甜来了工作室后,他的睡眠质量莫名其妙好了很多。
昨晚他梦到自己回到了老家甘肃,在时候住的院子里。自己好像是十岁左右时候的样子。家里只有他和母亲两个人在。没有杨青,也没有父亲的身影。
一个蝉鸣不停的夏日午后,母亲在院子里拉起绳子,将洗好的衣服一件一件晾起来。杨建坐在房檐下翻着手里的人书。
“哎,我太累了。浑身都不舒服。”母亲的声音突然从耳边传来,杨建一回头,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他面前的躺椅上,闭着眼睛摇着手里竹篾编织的扇子。
他走过去拉起母亲放在躺椅扶手上的另一只手摇了摇,叫着“妈,妈?你没事吧?”
“走快点,要不然赶不上第一节课了!”眼前的场景突然变换,母亲拉着杨建的手,脚步匆匆,走在前往学校的乡间路上。四周一个人影没有,只有大片大片绿油油的麦田。
突然,母亲手一松,站定在原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杨建虽然没有听到任何话语,却在心里听到一个声音跟他:“接下来,你自己走吧,往前走。”
“我有些想吐,去给我拿张纸来。”场景再次回到院子里,母亲闭着眼在躺椅上跟他话。
杨建进屋从美术本上撕了一张白纸,拿到母亲面前,给她放在脸边。
突然,那纸就盖在了母亲脸上。空里黑云下压,疾风吹拂。场景又换到麦田里,母亲脸上贴着那张白纸,在远处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地透过白纸看着他。
杨建就是在这个时候惊醒的。他从床上坐起来,胸口憋闷、口干舌燥。下床后喝了一大杯水,气息才平稳下来。
母亲再过一周就要做手术了,他知道自己是因为心里的压力,才会做这样不吉利的梦,但难免还是会胡思乱想,毕竟手术又不是百分百成功的概率。
跑了一个多时后,身体分泌的多巴胺安抚了他烦躁的情绪。他去早餐店买了两份早餐,回到工作室的时候,姜昊刚好已经起来了,准备去上厕所。
“赶紧洗漱,过来吃早饭。”杨建将东西放在院子的石桌上,催促姜昊道。
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杨建内心一滞,烦躁不安的情绪再次泛起。他放下咬了一半的包子,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内心稍安。
“您好,请问是【彼岸】宠物善后工作室吗?我在网上看到你们的视频。我家的狗死了,想问一下您这边怎么办理?”电话接通后,一个温和冷静的男声传来,完全没有其他主人失去宠物后的情绪崩溃和惊慌失措。
杨建将具体的业务安排和流程大概跟对方讲述后,对方预约了两个时后将狗的尸体送过来。并提醒杨建狗的尸体有点不太好看,希望他们能帮忙做一些美化。
挂羚话后,姜昊刚好从洗手间出来,杨建趁着吃早餐的时候,跟他讲了一会儿要来的客户的基本情况。
“能有多不好看?应该不会比之前没头的那只猫更惨烈的了。”
“不知道。对方好像不太愿意多,等一会来了再看吧。”
杨建端起稀饭到嘴边,准备喝的时候,放在桌面上的电话又响了。是杨青!他手一抖,大半碗稀饭直接洒了一身。
“哎呦,没事吧。”姜昊赶忙拿起手边的纸巾,递给杨建。杨建一边擦,一边让姜昊帮他接通电话,按了免提键。
电话里传来杨青的哭声:“哥、哥,呜呜呜······你快来,妈吐血了!呜呜······”
杨建动作一顿,整个人愣住。姜昊赶忙将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对着电话安慰杨青,询问她具体情况:“青儿,你先别哭,现在具体什么情况?”
“我不知道,就是妈突然吐了一大口血,现在在急救,呜呜······”
“校你哥马上就来哈,随时电话联系。”姜昊挂羚话,走到杨建身边,摇了摇他的胳膊,他才回过神来:“老大,你先去换衣服,我给你叫个车,然后你直接去医院。”
杨建疯了一般跑回房间,随手抓了一件t恤换上,出来后直接往门口跑。姜昊拿着他的手机,跟着他出去。在门口等车的时候,他将手机给杨建:“老大,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你看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杨建此时已经缓过神来了,他不用,让姜昊一会接待好客户。沉默了一会他又会给李甜打电话,看她能不能来帮忙。姜昊本来想着他来打电话,但是转念一想,杨建现在的状态下,听到李甜的声音,对他是件好事,于是他只是点头答应。
这时候车来了,杨建坐车离开。在车上他拨通了李甜的电话,没响两下就接通了。
“喂?”李甜清亮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像是一剂能量,注入到了杨建心里。
“那个,今你有没有空?”
“怎么了?”李甜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直接问他的需求。
“工作室一会儿有个急单,忍受有点不够,你能来帮忙吗?”在李甜思考的时候,杨建又补了一句,“有工资,算兼职。”
李甜轻笑,随后回答道:“好。我一时后到可以吗?”
“嗯。谢了。那、我先挂了。”挂羚话后,杨建整个人瘫在车子的后座,他的手放在身边不停地微微抖动着。
“师傅,麻烦开快点。”想到昨晚的梦,他的内心更加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