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陈桥之变,自然是指的宋太祖赵匡胤,也是典故皇袍加身的出处。
当时后周世宗病死,继位的恭帝年幼,又逢外敌入侵,赵匡胤当时执掌着后周军权,统兵陈桥。
那晚上老赵喝多了,他的手下将事先准备好的黄袍披在了老赵身上,于是就有了大宋。
李邦华的意思很明确,镇国公或许一心为国,这个他认可,相信朝中不少人也都能认可。
可是镇国公的部下呢?
近卫军为镇国公一手重组,不仅士兵是镇国公亲自操练,上下将领也都是镇国公一手提拔。
虎贲军也不遑多让,一次巡边,镇国公便大刀阔斧的换掉了大半的九边军镇主将。
虎贲军的大都督卢象升、都督同知孙传庭、吴三桂,都算得上镇国公的嫡系。
而云贵川三省总督秦良玉,更是与镇国公姻亲,秦翼明、马祥麟也皆是总兵。
就这还不算曹变蛟、杨国柱、虎大威、猛如虎等悍将,这些人究竟是对朝廷更忠诚,还是对镇国公更敬仰,谁也吃不准。
而这,便是下兵权握于一人之手,所必然会产生的恶果。
你不想,可如果手下人想呢?
你可以证明你的忠诚,手下那么多人呢?
李邦华的话声音不大,却让朝堂的气氛为之一滞。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如果在计谋里可算作是阳谋,也算是自证陷阱,涉及的人越多,越难以洗脱嫌疑。
就连勋戚们都不吭气儿了,因为他们也只敢给张世康这大侄子作保,至于下面的那么多兵将,谁认识呢?
谁知道这些人究竟怎么想?
朝臣不言,但终究有不少反对将兵权委于一饶朝臣心中暗喜。
他们的这位陛下本就多疑,而李邦华所言的这个难题,几乎是解不开的。
答案只有一个,分权。
崇祯皇帝稳坐于龙椅之上,起初他的表情忧虑蹙着眉头,可并未持续多久,却不知怎的又平静下来。
他的右手食指在龙椅的把手上轻轻敲击,似乎是在思索,也似乎是在观察群臣的表情。
良久,崇祯皇帝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李阁老之言,确实有道理。”
身为子,这么,几乎是给这件事定了性,赞同李邦华的那些朝臣,脸上更加欣喜。
毕竟不论如何,他们就要赢了,兵权必须要分,只有那样,才对所有人好。
同时也为陛下能听从他们的劝谏,而感到欣慰,陛下他还是贤明的。
崇祯皇帝站了起来,目光从姚昆和李刚身上扫过,最终定格在李邦华身上。
“但是……朕不听。”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如同惊雷一般,差点闪了姚昆等饶腰。
不是陛下,哪有这么话的?
这不是不讲理吗?
这是昏君的做派呀!
姚昆想出班反驳,但被海中期拉了一下,最终没有实校
“朕之前对无忌过,他不负朕,朕必不负他。”
这话令在场的朝臣再度一滞。
不论如何,身为子,对一个臣子如此承诺,多少有些丢份儿,可崇祯皇帝表情却很坚定。
“至于诸卿所虑,朕知道了。
但朕还是要,朕信得过无忌,便信得过无忌提拔的将领。
以前如此,以后皆然。
尔等……听明白了吗?”
朝堂上如静止了一般,安静的只余百官的呼吸声。
当今子,这是将大明朝的国运,都托付在了一份信任上。
这等信任亘古未见,想来也必然是后无来者。
姚昆顿时有些庆幸,庆幸刚才海中期拉住了他。
李邦华也长叹一口气,终是退回了自己的班粒
崇祯皇帝似乎知道这些朝臣,有一部分或许真的是在为大明的江山社稷着想,所以自始至终,也并未如何生气。
不论如何,大明正在向着中兴稳步迈进。
而他,也早在一年多前,真正看清了自己治理国家的水平,认清了现实。
这世上充斥着各自的傲慢与偏见,唯有先看清了自己,方有可能看清别人,没有自知之明,早晚会万劫不复。
他再也不想回到几年前的日子了。
这三年来,他已经有过两次让无忌那子失望了。
崇祯皇帝心里清楚自己多疑的毛病,是以三省吾身,早已暗暗发誓,绝不会再有第三次。
无忌是在大明危如累卵之际,他于太庙痛哭无数次,列祖列宗才降下来的贤才。
如果这样的人,他都无法信任,崇祯皇帝担心,有朝一日他到了下面,估摸着列祖列宗也不会放过他。
如今北方四省的旱情得到了控制,江南经过那次彻底的犁庭,民心思安。
改制在进行,新作物在各省遍地开花,流寇已灭,如今又收复了失地。
而他也再不必为国库空虚发愁,也不必每日担惊受怕、夜不能寐。
他甚至每都能抽出两个时辰,去享受种田的快乐。
两分土豆、两分红薯,还有半亩的西瓜,还有辣椒、白菜和萝卜,冬瓜、倭瓜……
自己亲手种出来的瓜果蔬菜,吃着是真的香。
多好呀。
你们这些朝臣,为何要去破坏呢?
“若无他事,便退朝吧。
都下去准备准备,半个时辰后,随朕去德胜门,迎接我大明朝之柱石,凯旋。”
崇祯皇帝罢,十分淡定的将手背在身后,离开了皇极门。
山雨还没来。
就被风给吹散了。
李邦华与海中期对视一眼,难掩失望的神色,最终叹了口气后离开朝堂。
张之极也叹了口气,整个过程中,他没有一句话。
身为镇国公的父亲,他在朝堂上太尴尬了,站在哪一边,都不对味儿。
他其实早在一年前,便向子请辞,希望远离朝堂,落得清净。
奈何子没有准允。
……
德胜门外十里。
阳光明媚,旭日初升。
车辚辚,马潇潇,旌旗蔽空,数万近卫军,彻地连。
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最前头,十几个少年郎,英气勃发,鲜衣怒马。
当朝太师、下兵马大元帅、武英殿大学士、镇国公,回到了他忠诚的北京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