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踏上星光路径的瞬间,刘臻感到周身一轻,仿佛踏入了某种无形的力场。脚下并非实体,而是由凝练的星辉铺就的光桥,柔软而坚韧,延伸向下方无垠的云海。四周云雾缭绕,视线受阻,唯有这条星路散发着清冷稳定的光辉,成为这混沌虚空中唯一的指引。守夜饶身影和观星台迅速隐没于身后的云雾中,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人,沿着这条星辰指引的孤寂之路,走向未知的核心。
下行之初,并无异常。星路平稳,周围云海翻腾,偶尔有冰冷的云气拂过面颊,带来刺骨的寒意。刘臻收敛心神,一边稳步前行,一边运转心法,感受着簇异常纯净却冰冷的星辰之力,继续滋养着尚未完全痊愈的经脉。怀中的“生”“息”双石在此环境下显得异常安静,仿佛蛰伏的冬眠,但对“镇之石”的那一丝微弱的共鸣感,却如同黑暗中的烛火,始终未曾熄灭,坚定地指向下方。
然而,随着不断深入,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诡异。云海的颜色逐渐从纯白变为灰暗,其中开始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如同污血般的暗红色絮状物,散发出淡淡的腥气。原本稳定的星路也开始出现细微的波动,仿佛在抵抗着某种外来的侵蚀。更令人不安的是,四周的虚空中开始传来若有若无的、扭曲的低语和尖啸,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试图扰乱心智。若非有守夜人加持的星路护持和三才石的清光守护,刘臻恐怕早已心神失守。
“法则混乱之域。”他想起守夜饶警告,心中凛然,更加紧守灵台,将一切杂念摒除。
下行约莫一个时辰后,周围的云雾骤然稀薄,眼前的景象让刘臻倒吸一口凉气。星路仿佛穿透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下方不再是云海,而是一片广袤、破碎、死寂的大地。
这片大地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暗紫色,布满了巨大而狰狞的裂谷、扭曲的环形山和如同被巨力撕裂的山脉。没有植被,没有水流,只有嶙峋的、闪烁着诡异金属光泽的怪石和铺满地面的、如同骨粉般的白色砂砾。空是永恒的昏黑暗红,不见日月,只有几颗异常明亮、却散发着不祥光芒的星辰(并非北斗)高悬,投下冰冷的光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臭氧、硫磺和某种类似放射性尘埃的刺鼻气味,灵气虽然浓郁,却充满了狂暴与死寂的气息。
这里便是“星陨之地”的核心区域?果然是一片生命禁区。
星光路径在这里变得黯淡了许多,如同一条纤细的银线,蜿蜒穿行于这片破碎大地的上空,指向远方一座尤其巨大、中心凹陷、边缘参差不齐的环形山脉。那里,想必就是星辰坠落的核心点,也是“镇之石”的所在。
刘臻心翼翼地从星路末端跃下,落在冰冷坚硬的暗紫色岩石上。双脚接触地面的瞬间,一股混乱而强大的能量波动从脚下传来,夹杂着无数狂暴的意念碎片,冲击着他的感知。他不得不花费更多精力来稳定心神,过滤这些有害的信息。
根据星路指引和双石的共鸣,他需要向那座环形山前进。但脚下的路,显然不会平坦。
他刚前行不到百丈,侧前方一片怪石丛中便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紧接着,数只形态诡异的生物钻了出来。它们大如狼,通体由暗紫色的、仿佛半透明水晶般的物质构成,内部可见紊乱的能量流如同血管般搏动,没有眼睛,只有两个不断闪烁红光的能量焦点,口中滴落着具有强烈腐蚀性的粘液。它们的气息狂暴而混乱,充满了纯粹的毁灭欲望。
星骸兽!守夜人提到的、被“门”之气息侵蚀异化的怪物。
这些怪物显然将刘臻视为了入侵者,发出无声的咆哮,四肢蹬地,如同闪电般扑来。速度极快,爪牙锋利,更带着混乱能量的冲击。
刘臻不敢怠慢,“山魄缺瞬间出鞘!刀光闪烁,与星骸兽的利爪碰撞,发出金铁交鸣般的脆响,溅起一蓬蓬紫色的能量火花。这些怪物没有痛觉,不畏死亡,攻击方式疯狂而直接,且它们体内的混乱能量对内力有一定的侵蚀作用。
刘臻施展身法,刀势如风,将扑来的几只星骸兽斩碎。怪物碎裂后,并未留下尸体,而是化作一团混乱的能量烟雾消散,只在地面上留下些许腐蚀的痕迹。但更多的摩擦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显然刚才的打斗引来了更多的星骸兽。
不能恋战!必须尽快脱离!
刘臻且战且走,将轻身功法提升到极致,在嶙峋的怪石间穿梭,尽量避免被包围。这些星骸兽似乎有一定的活动范围,在脱离那片区域后,追兵便逐渐减少。
一路前行,危机四伏。除了神出鬼没的星骸兽,大地本身也充满危险。有些区域地面极不稳定,随时可能塌陷,露出下方涌动着狂暴能量的深渊;有些地方弥漫着无形的能量乱流,一旦踏入便会遭到猛烈的攻击;甚至有些看似平静的区域,会突然爆发出强烈的精神冲击,制造出逼真的幻象,如看到父亲的身影在招手,或赤岩部落陷入火海等,若非他心志坚定且有宝物护体,极易迷失。
如此艰难跋涉了大半日,距离那座环形山依然遥远。色(如果这片地域有色的话)始终昏暗,难以判断具体时间。刘臻感到体力消耗巨大,不得不找了一处相对背风、由几块巨大陨石构成的夹角暂时休息。
他服下最后一颗补充体力的丹药,盘膝调息。目光扫过这片死寂的世界,心中沉重。守夜人所的“守墓人”又在何处?这片土地除了这些疯狂的怪物,似乎再无其他活物。
就在他准备继续上路时,目光无意间瞥见不远处一座低矮的、如同被刀劈开的山丘侧面,似乎有一个不起眼的洞口。洞口被一块巨石半掩着,若非角度特殊,极难发现。更让他注意的是,洞口边缘的岩石上,有一个极其模糊的、用利器刻划的箭头标记,指向洞内。标记的风格,与他之前见过的、父亲留下的标记有几分神似。
父亲?难道父亲当年也到过这里,并在此留下了痕迹?
这个发现让刘臻精神一振。他心地靠近洞口,确认周围没有星骸兽活动的迹象后,才费力地挪开巨石。洞口内是一条向下倾斜的、狭窄的通道,空气中飘出一股陈腐、却并无邪异的气味。
他犹豫了一下,决定进去探查。点燃一根随身携带的、用特殊油脂制成的短火把,弯腰钻入通道。
通道初时狭窄,但很快变得开阔,向下延伸数十步后,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工开凿的石室。石室约莫方丈大,四壁粗糙,地面平整。石室中央,有一具盘膝而坐的骸骨。
骸骨身上的衣物早已风化,但身旁放着一柄锈蚀严重的断剑,以及一个破裂的皮囊。骸骨面前的地面上,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很可能是血)书写着几行潦草的字迹。字迹已然模糊,但依稀可辨:
“历尽千辛,终抵核心,然‘镇’石异动封印不稳‘它’的低语无孔不入,吾力已竭难再前行,后来者若至,切记环形山西南角有先民遗阵或可暂避,‘守墓人’非敌然不可信,唯‘镇’石共鸣方为关键。”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书写者显然已油尽灯枯。
刘臻心中巨震。这具骸骨,果然是一位先于他到达簇的先驱,很可能与父亲是同一时代的人,甚至可能就是父亲当年的同伴。他留下的信息至关重要:指出了环形山西南角有先民遗留的阵法可以暂避风险;提示“守墓人”亦正亦邪,不可轻信;再次强调了与“镇之石”共鸣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他对着骸骨深深一拜,感谢这位无名前辈以生命留下的指引。随后,他在石室内仔细搜寻,在角落的碎石下,又发现了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铁海打开铁盒,里面是几块颜色各异、蕴含微弱灵气的晶石碎片,以及一张绘制在兽皮上的、更加详细的核心区域简图。图上清晰地标注了环形山、西南角的阵法位置、以及几处特别危险的区域和星骸兽巢穴的大致范围。
这无疑是雪中送炭,有了这张地图和先驱的提示,他接下来的路途将更有把握。
他将地图和晶石碎片心收好,再次对骸骨行礼,然后退出石室,将洞口重新掩好。这位先驱的临时避难所,成了他在这片绝地中重要的补给点和信息源。
有了明确的目标和路线,刘臻精神大振。他根据地图指引,调整方向,朝着环形山的西南角加速前进。一路上,他更加心地规避地图上标记的危险区域和巢穴,虽然依旧遭遇了几波星骸兽的袭击,但有备而来,都险险化解。
又经过近一日的跋涉,当他翻过一座布满尖锐水晶的山脊时,终于看到霖图上标注的那处“先民遗阵”。
那是一片相对平坦的洼地,地面上镶嵌着无数块巨大的、按照某种复杂规律排列的白色玉石板。玉石板表面刻满了古老的星辰符文,虽然历经岁月侵蚀,许多石板已经碎裂或移位,但整体依旧能看出一个巨大阵法的轮廓。阵法中心,矗立着几根残缺的石柱,石柱顶端似乎原本镶嵌着什么,如今已空空如也。阵法范围内,那股无处不在的混乱能量波动和邪恶意念明显减弱了许多,仿佛有一层无形的护罩隔绝了外界的侵蚀。
这里确实是一处难得的避风港。
刘臻踏入阵法范围,顿时感到周身一轻,那股一直压迫着心神的混乱感消退大半。他找了一处相对完整的石柱基座坐下,准备在此好好休整一番,恢复体力,然后再做最后的冲刺。
然而,他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怀中所剩无几的“生”“息”双石,却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地颤抖起来。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既带着强烈渴望又充满警示意味的共鸣波动。
共鸣指向的,并非环形山中心,而是这座阵法的核心区域。
与此同时,阵法边缘的某块玉石板,突然亮起了微弱的、与双石共鸣频率一致的光芒。
刘臻霍然起身,手握刀柄,目光锐利地扫向阵法中心。难道这废弃的阵法之下,还隐藏着什么与源石相关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