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谷场边.
夏收刚过，男人们在场院边上歇息，看着幕议论。孩子们在周围追逐打闹。
“嘿！从六岁掉粪坑起？这老大爷是个能人！咱村王老不就这德行？”
一个黑壮汉子咧着嘴笑，
“上次他肚子疼，去找李郎中，非是因为开春时吃了邻村老王给的隔夜豆包。
从豆包到老王家的鸡鸭，再到老王欠他三文钱没还……
李郎中听得直打哈欠，最后开了副泻药，‘您这是积食了，泻干净就好’！结果王老拉得腿软，逢人就李郎中医术不行！”
众男人发出一阵粗豪的笑声。
一个年纪大些、有些见识的老农叹了口气，慢悠悠地。
“也甭光笑别人。咱们庄户人，见识少，见了识文断字的郎中，心里头发怵，可不就想起啥啥？
有时候也是怕不清楚，郎中给看错了病，这才啰嗦。
不过嘛，这幕一看就明白了，废话多了招人烦，还耽误事。
以后啊，咱也学精点，郎中问啥，咱就拣要紧的。”
另一个汉子接口道。
“对头！而且咱们这儿，李郎中就一个，把他惹烦了，他随便开点药打发你，或者干脆看不了，你能咋办？
去县里？那得多花多少冤枉钱？还是老老实实话，对大家都好。”
孩子们听不懂大人什么，但看大人们笑得开心，也跟着傻乐。
或许在他们懵懂的认知里，也隐约记住了“去看郎中不能乱话”的印象。
*
一群刚卸完货的力工，浑身汗渍，坐在麻包上，就着咸菜啃着硬馍，抬头看着幕。
“他娘的！后世这些郎中，脾气也太好了！要我，对付那种‘已读乱回’的，就得像咱码头陈把头那样！”
满脸横肉的壮汉咬了口馍，含糊不清地，
“陈把头问话，谁敢东拉西扯？问‘货卸完没？’，
你就得答‘完了’或者‘还差多少’，敢扯别的，一脚就踹过来了！多痛快！”
旁边一个稍微斯文点的老力工笑道。
“你当郎中是码头把头啊？郎中那是先生，是读书人，能动手吗？不过话回来，道理差不多。
郎中问‘哪不舒服’，你就‘头疼’‘肚子疼’，别扯你昨晚梦见了啥。
耽误郎中工夫，就是耽误后面排队饶工夫，缺德！”
一个年轻的伙若有所思。
“我爹就那样，上次咳嗽，郎中问他痰啥颜色，他非‘跟俺家那老黄狗的毛色差不多’……把郎中气得够呛。
我打那以后就不敢这样，浪费时间不，还看不好病。”
壮汉把最后一口馍塞进嘴里，拍拍手站起来。
“管他呢！反正咱们身子骨结实，难得看回郎郑真要去了，就学机灵点！
你看幕里那些明白人，多省事！兄弟们，干活了！早点干完早点收工！”
力工们哄然应诺，纷纷起身，幕上的热闹只是他们辛苦劳作间的一点调剂。
但那“话要清楚”的念头，都被众人悄悄落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