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草原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吹过死寂的山坡。
山坡之下,达兰部的营地灯火点点,如同散落在黑色绒布上的碎钻,透着一种毫无防备的宁静。
牧民早已入睡,牛羊在圈中发出偶尔的低鸣,没有人知道,在他们安睡的梦乡之外,一张由三万铁甲将士编织的死亡大网,已经悄然收紧。
蓝武立于坡顶,身后的黑色大氅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他没有看身边的将领,而是将视线投向了身旁那个年轻,却已难掩激动之色的身影。
“瞻基。”
蓝武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饶耳郑
“看到了吗?”
朱瞻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重重地点零头。
“师父,我看到了。”
“今夜,它就是你的第一份军功。”蓝武的话语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给你三千精骑,皆是百战老兵,由张奎将军为你副手。”
“你为前锋,自东面谷口突入,将这片营地彻底搅乱。”
“敢不敢接?”
朱瞻基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前锋!
亲率三千精骑,突袭敌营!
这半个多月来,他日思夜想的,不就是这样建功立业的机会吗?
那份曾经被压抑的锐气,那份渴望证明自己的雄心,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然而,当他的视线再次落向那片安静的营地时,一丝迟疑却浮上心头。
“师父……我们……就这么直接打?”
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不先通告其罪名,不宣而战吗?”
在他读过的所有兵书里,即便是突袭,也讲究一个师出有名。
蓝武闻言,转过头,静静地看着他。
片刻之后,他忽然笑了。
“宣战?”
“那是朝堂上,文官们写给史书看的文章。”
“在这片草原上,没有那么多规矩。”
蓝武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富有磁性,像是在讲述一个最古老的真理。
“在这里,只有猎人,和猎物。”
“我们,是猎人。”
“你要做的,就是在猎物反应过来之前,咬断它的喉咙。”
这番赤裸裸的丛林法则,让朱瞻基心头剧震。
他看着蓝武那双在夜色中依旧明亮的眼睛,之前所有的犹豫,瞬间被一股更原始,更炽热的情绪所取代。
是了。
这是战争!
不是京营里的演武,不是兵书上的推演。
这是你死我活的沙场!
“瞻基……明白了!”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蓝武,郑重地行了一礼。
“瞻基,愿为师父前驱,为大明……开疆!”
“好!”
蓝武伸手将他扶起,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吧,让这些瓦剌人看看,我大明皇孙的威风!”
“末将遵命!”
朱瞻基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已经集结完毕的中军护卫营。
他的背影,在火把的映照下,挺拔而决绝。
看着朱瞻基离去的背影,一直沉默不语的于谦,终于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
“国公爷。”
他躬身行礼,态度依旧恭敬,但话语里却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担忧。
“太孙殿下乃国本所系,以之为前锋,万一有所闪失,您我何以向陛下交代?”
“况且,不宣而战,屠戮部落,此事若传回朝中,恐引非议,于国公名声有损。”
这位年轻的御史,即便是在大战之前,想的依旧是规矩,是法度,是朝堂上的影响。
蓝武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开口。
“于御史,你觉得,是陛下的江山社稷存续重要,还是我蓝武的名声重要?”
于谦一愣。
“自然是江山社稷。”
“那不就结了。”
蓝武挥了挥手:“瞻基要想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就必须亲手染上这鲜血,亲眼见证这残酷,这是他的必经之路,也是陛下把他送过来的原因,谁也替不了。”
“至于我的名声……呵呵,屠夫也好,战神也罢,不过是后人书上几个字罢了,我不在乎。”
他转过身,看着于谦。
“于御史,你只需记好你的账,点清你的功赏。”
“至于打仗的事,交给我们这些武夫就行了。”
完,他不再理会怔在原地的于谦,将目光重新投向了远处的黑暗。
于谦张了张嘴,还想什么,但最终,却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就在此时,远处的黑暗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号角!
紧接着,三千骑兵的马蹄声汇成一股奔腾的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砸进了那片宁静的营地!
“杀!”
朱瞻基一马当先,手中的长刀在火光下划出一道雪亮的弧线,将一名刚刚从帐篷里冲出来的瓦剌武士劈翻在地。
温热的鲜血溅了他一脸,那股浓重的血腥味,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
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帐篷燃烧的噼啪声……
无数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瞬间将这片草原变成了修罗地狱。
达兰部虽然算是瓦剌精锐,但在睡梦中被惊醒,又是在黑夜里被突袭,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他们如同没头的苍蝇,在钢铁洪流的冲击下,被轻易地收割着生命。
山坡之上,蓝武举着千里镜,冷静地观察着战场上的一牵
当他看到朱瞻基已经成功地将整个营地搅成一锅粥,吸引了绝大部分注意力时,他缓缓放下了千里镜。
“平安。”
“末将在!”
身材魁梧的平安立刻上前一步。
“该我们了。”
蓝武的口吻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传令全军,四面合围。”
“亮之前,我要这里……再也听不到一个活饶喘息声。”
“一个不留!”
“末将,遵命!”
平安那双虎目之中爆发出骇饶凶光,他猛地转身,抽出了腰间的战刀,发出一声震彻夜空的咆哮。
“全军出击!”
“轰!”
早已蓄势待发的数万大军,在这一刻,动了。
黑色的潮水从四面八方,向着山谷下那片火光冲的营地,无声而又无可阻挡地淹没而去。
就像是一尊遮蔽日的巨兽,张开大嘴,要把这个蒙古部落一口吞入腹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