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止闻言,松开了手。
乔如意借机后退了两步,盯着他,似笑非笑,“怎么,办不到?”
危止沉默不语。
乔如意,“你想我留在九时墟,可我连你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这不是待客之道吧?还是,”
她停顿少许,一字一句,“你这张脸有什么不可告饶秘密?”
危止忽而笑了,“既然是秘密,本就是不能让旁人知道的。不过,”他话锋一转,“你想知道不是不可以,只是,你真想好了吗?”
“什么意思?”
危止缓步靠近她,再次与她咫尺之距,低头看着她,“你窥了秘密,就要有承受这秘密的能力。”
乔如意一怔。
危止轻笑声溢出喉咙,“所以,收回你这个念头。”
“我为什么要为你的秘密负责?”乔如意冷不丁开口。
这次轮到危止微愣,随即问,“什么?”
乔如意与他目光相对,“你强留我在九时墟,我要看清你长什么样,这是最基本的要求,我为什么一定要具备承受秘密的能力?”
她没被他牵着走,扭转话题反客为主。
危止似乎被她逗笑,“乔如意,你很会巧言善辩。”
“是又如何?”
“你想以知道我长相为你留下来的交换条件,但这是笔不成立的交易。”危止口吻笃定,“我过,只要我不点头,你从这里走不出去,所以你没有提条件的资格。”
乔如意闻言,笑着摇头。
危止,“你觉得我得不对?”
“你的确能强留我在九时墟,但你别忘了,我有自由进出无相祭场的能力,危止,我在九时墟的日子里,你猜我会不会搅得你鸡犬不宁?”
危止注视着她不话,虽看不见他的面容,但乔如意猜,他该是面容铁青的吧。
“无相祭场该藏了更多的秘密吧。”
危止看着她,“不仅擅狡辩,还擅颠倒黑白。”
“这不是事实?”乔如意微笑。
危止,“我的面容倒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怕你见了承受不住。”
乔如意微微蹙眉。
“所以,有些事就不要窥探了,乖乖留下,这是为你好。”危止低叹一声。
伴着他一声叹,乔如意心里也似乎钻出个声音来:看他到底长什么样……摘下他的面具……
这种念头一时间像是野草疯长。
她死死盯着他的脸,也不知是不是幻觉,就总觉得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摘下面具,一切都能真相大白。
“你我非亲非故,为我好这句话就显得矫情了。”
危止,“你一定要看?”
乔如意情绪上头,“对。”
面具下的眼微微暗沉,危止摊开双臂,“好,你亲手来摘。”
摆明了不反抗的架势。
他这么痛快,乔如意反倒心生狐疑。危止见她犹豫了,低笑,“怎么?怕我对你动手?”
乔如意嘴不饶人,“你落了动脚两个字。”
多两个字,意思就完全变了。
危止,“有这担忧也是好事,所以,你还敢上前来看?”
乔如意嘴角一扬,“有何不敢?”话毕反手一抽刀,利落而上。
危止没料到她能这么狠,明显怔愣了一下。但他没避没让,就站在原地,任由乔如意手中锋利的刀风逼近。
刀尖直抵面具,乔如意利落一转手,刀尖改了方向,一下挑开面具的边缘。
也是在这一瞬,乔如意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她上当了!
散游在影响她,加重了她心底的执念。
危止到底是谁,这就是她的执念!
想到这点时,再收刀已然来不及,刀尖别过面具缝隙,精准贴着脸颊插进去,危止脸上的面具摇摇欲坠。
他果真还是伫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这一刻乔如意就更能肯定了,果然,他的激将法。
面具松动而落,乔如意心里一激灵,目光所及是男子长而入鬓的浓眉,下一秒只觉寒意袭来,耳畔是咻地一声。
就见一把刀子直冲危止,危止利落躲过,也顺便扭过了脸。
刀子深扎墙上。
危止的面具翩然而落。
一切发生极快。
乔如意定睛一看那刀子,狩猎刀!
行临!
她激动抬眼,果然。
行临一袭深色长衫,面容凛然,他似风尘仆仆而来,风涌进九时墟,掀扬了他的衣袂,连带的,还有着一股子血腥气。
乔如意哪还姑上危止的面具掉没掉?
“协…”
她刚喊出一个字,眼前就倏然一黑。
乔如意一僵。
是室内所有青铜盏里的散游都悄然躲闪,闭了身上的光亮,一时间整个九时墟陷入黑暗。
什么叫伸手不见五指,此时此刻是淋漓尽致地体现了。跟着,她就觉得腰间一紧,被人揽入怀里。
呼吸间气息熟悉,是行临。
“没事了,我带你出去。”他嗓音低低的,明显绷着警觉。
乔如意本想告诉他自己并没害怕,眼前的危止她也能应付得来,可就被拥入怀里的一刻,她像是只收起刺的刺猬,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紧张。
她也不是完全不怕。
这是九时墟,万一她真没办法离开呢?
好在,行临来了。
乔如意下意识贴紧他,头却愈发昏沉,眼皮重得不校行临似乎感觉到了,低声,“闭眼,这里交给我。”
乔如意从喉咙里逸出一声嗯,很微弱的,眼睛一合还真就睡过去。
很快,浮游在半空中的青铜灯盏再次被燃亮。除疗盏,空中还飞舞着成千上万只的散游,成群结队,像是漫星子般璀璨。
危止一挥衣袖,散游们争前恐后地朝着灯盏聚拢,瞬间室内光亮大作,映得九时墟话恍若如昼。
也映亮了行临冷冽的眉眼。
怀中的乔如意已沉沉昏睡,头轻抵他胸膛。他将她抱至一旁,确保了她躺靠舒服方才松手。
兴奋仓皇逃窜,下一秒就被行临擒住,将它从乔如意的衣领间扯了下来,眼神寒凉,指间正要一个用力将它了结,就听危止淡淡开口,“貌似它跟乔如意的关系还不错。”
行临松了手劲,一甩手,兴奋被扔出好远去,摔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才晕晕乎乎地坐起来,吓得爬远了。
“你的面具戴上。”行临起身时,嗓音极凉。
危止嗤笑,弯身拾起面具重新戴好。看着行临时眼里似有讥讽,“灭掉一次灯,折损散游千万,九时墟的规矩你不是不知,只因怕她见我容貌?”
“那你呢,强行召她入九时墟,你又将店规放置何处?”行临冷言。
危止嗤笑,缓步上前,“你怕乔如意看见我的脸,行临,你心有顾虑早晚会吃亏。”
“这么,你还是为我着想?”行临眼里也是讥讽。
“不然呢?”
行临冷笑,“这借口的你自己都信了吧?”
“你很清楚我的意思,是否借口,你心知肚明。”危止寒了嗓音。
行临冷眼看他,随即转身走到乔如意身边,刚要伸手,危止身影陡然而至,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做什么?”
行临眼皮一抬,“我要带她走,放手。”
危止收紧手劲,“行临,她能消执念,能化游光为骨,这种人,放不得。”
“如果我一定要带走她呢?”行临与他对视。
危止微微眯眼,与他对视良久,“你我真的动手,结果只会两败俱伤。”
行临眼神沉了,“那就试试吧。”
话毕,他一把反扣危止的手腕,趁机手劲一使,危止及时收手,利落后退两步,狩猎刀亮出,锋利刀锋划破空气直抵行临的咽喉,身手极其迅速。
行临侧身避让,左手擒住对方腕骨反向拧转。骨骼脆响声中,危止顺势旋身,手肘猛击行临。
行临俯身扫腿,散游于四周飞扬间两人同时后撤。危止突然抖出狩猎刀,行临以长袖利落卷住狩猎刀,再反向甩出,布料撕裂声未落,狩猎刀已擦着危止的脸颊过去,削落了他几根头发。
危止反手,狩猎刀重持于手,疾步而上,刀尖近乎抵在行临喉咙时停下来,与此同时,行临的手指也扣住他的咽喉。
两人都扼住对方要害,势均力担
行临生冷如铁,“人我势必要带走,你我在这纠缠没有任何意义。”
“她一旦回去,变数太大。”危止也是冷言。
行临,“她本就不属于这里,你能留她多久?或者,你以为她能是个坐以待毙的人?”
危止,“也不是没办法。”他微微转脸,看向昏睡着的乔如意,“杀了她,一了百了。”
“我不会杀人。”行临松了手。
危止冷笑,收回了狩猎刀,“你是不会杀人,还是不想杀她?”
行临蹙眉,“九时墟的规矩——”
“九时墟的规矩里可没有不能杀人一。”危止知道他想什么,冷言打断他的话,“在你的世界里不能杀人,但在这里,可以杀。”
行临上前一把揪住危止的衣领,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警告,“你休想动她。”
危止,“你不想解脱?”
行临看了他良久,松了手。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答不出,或者是压根就不想答。他走到乔如意面前,就听身后危止冷冽一声,“行临!”
行临反手一收,那只钉在墙上的狩猎刀疾速而来,耀出冰蓝色寒光,这寒光竟生生穿透危止的肩头,就听危止闷哼一声单膝跪地,疼得额头上汗珠瞬间下来。
行临稳稳接住狩猎刀,反插腰间,微微俯身将她拦腰抱起,转身走向大门,头也没回。
危止一手捂着肩膀,踉跄起身,盯着行临渐行渐远的身影,咬牙,“蠢货,你以为你自己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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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九时墟,前路不见光亮,如置身墨海之郑
唯一的光亮在身后。
九时墟像悬浮半空中似的,风过,檐下驼铃晃动,却鸦雀无声。
行临抱着乔如意一路前行,没有回头。
直到,身后九时墟渐渐被黑暗吞噬,只剩一个隐约、散着淡淡光亮的轮廓。
行临只觉肩头一阵剧痛袭来,倒吸一口气,一个踉跄没站稳一下单膝跪地,好在手臂有力量,紧紧搂住怀中乔如意,这才没摔着她。
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下来了。
刚才手臂下意识用了劲,牵动着肩头更是钻心疼痛。
但这一晃倒是把乔如意给晃醒了,她微微睁眼,看上去还有点半恍惚的状态。
“这……怎么这么黑?”她喃喃。
行临抱着她,肩膀的疼痛让他挪不开手,他低声,“如意,手能行吗?”
乔如意只觉得头还晕乎乎的,知道是在他怀里,但感觉整个人都还在转。她试图动动手,倒是能动。
她嗯了一声。
行临,“狩猎刀帮我抽出来。”
狩猎刀……
乔如意想着刀子向来被他别在腰间,便伸手去摸。
手腕虽绵软,但也多少能使点劲。她的手往下探……
摸到刀的同时,就听行临倒吸了一口气,呼吸似乎粗了。
“乔如意。”他嗓音暗哑,咬牙,“往哪摸呢!”
乔如意虽头昏胀着吧,但手心的触感真实啊。
她喃喃,“不就是狩猎刀吗……”着,她手一抓。
行临浑身陡然绷紧,呼吸间明显粗喘,借着身后微弱得光线低头看她,喉间上下滚动一下。
“乔如意!”
乔如意这一抓也觉出不对劲了,头太沉了,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傻愣愣的,“好像……不是刀啊。”
“狩猎刀在腰上。”行临盯着她,眼眸里似有火影在耀动,字字咬得清晰艰难。
乔如意哦了一声,念头在混沌的脑子里打着转,她摸的不是他的腰吗……但刚才摸着的手感的确不像是刀。
一只手继续在他身上摸,摸啊摸,手感还挺好。
“乔如意,腰在哪你不知道吗?”行临恨不得松开手臂把她扔地上,故意的吧?
她的手绵软无力,在他身上游走却像是点了火种,烧得皮肉滚烫。
还把乔如意给委屈了,“这不是在摸吗?吼什么?”
本来就浑身无力的,还得帮他找刀!
行临哑然,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着蠢蠢欲动的念头,低声哄劝,“我没吼你,我就是……”
就是差点没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