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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看书网 > 悬疑 > 髻杀 > 第15章 荆阿绾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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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阿绾还愣在原地,矛胥急得一把扯住她的衣袖,将她硬生生拽起身,半推半引地躬着身子跑到御阶前,又按着她一同跪倒,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陛下,荆阿绾在这里。”

始皇看也未看矛胥,目光只落在阿绾尚带懵然的脸上。

“还没醒透?”他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醒……醒了。”阿绾心念急转,想着这事情为何要忽然点自己的名字。但此刻,也只能是装傻充愣,以拙应巧。

“山竹那桩事,你去查。”始皇竟然得很是轻描淡写,仿佛交代的不是一桩命案,而是去取件物什,连话的口气都缓和了不少,“查明了,来回朕一句便是。”

罢,将手中定秦剑随手往旁一掷——

正跪在一旁偷眼观望的赵高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去接。

剑身沉重,他双手捧住时差点脱手,也差点被锋利的剑刃划伤,额间全是冷汗。

始皇蹙眉瞥了他一眼,转而朝阿绾摆了摆手:“去吧。”

“啊?”阿绾仰起脸,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啊什么啊?”始皇已转身,袍袖在晨风中微微鼓起,“速去办事。”他侧目又扫过了蒙挚,“还愣着?将那疯妇拖下去!杖刑五十!即刻执行,要有响动。”

“喏!”蒙挚赶紧应声,目光却投向了阿绾,满眼的焦虑。

阿绾跪在冰凉砖地上,只觉脑中一片混沌。

始皇不再多言,径自步入寝殿。

赵高捧着剑,踉跄趋步紧随其后。

宫门前顷刻人影纷动。

白辰与吕英再顾不得虚礼,一左一右架起也没有反应过来的王巧玉疾步离去;另有两名校尉抬起昏迷的子婴匆匆也转向诏狱方向走去。

尚发司一众宫人更是屏息垂首,鱼贯而退,脚步轻得如同鬼魅掠过,无人敢抬眼,无人敢出声,无人敢议论。

转眼间,喧闹散尽,只有阿绾独自跪在空旷的殿前。

蒙挚握紧剑柄,欲言又止,最终只在她身侧极低地咳了一声,便转身大步走向诏狱刑房方向。

很快,那里就传来了板子击肉的沉闷声响,穿透咸阳宫深春的早晨。

膝盖有些疼,阿绾不由得换了个姿势,歪坐在青石地上。脑中依然是混乱一片,没有任何头绪。

殿内隐约传来窸窣声响与断续的咳嗽声——是寺人正伺候始皇梳洗。

那咳嗽声时而急促,时而沉闷,听得出来这风寒还挺严重的。

果然,不多时便见十余名身着深青官袍的奉常医官肃容列队而来,经过她身侧时,皆投来惊疑不解的一瞥。

众人依序入内问安诊脉,片刻后又鱼贯而出,聚在廊下低声商议。

药名、脉象、剂量之类的术语断断续续飘过来,夹杂着关于煎制火候与送服时辰的斟酌。

队伍末尾一位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的老奉常缓下脚步,目光落在阿绾身上,温声问道:“可是荆阿绾?”

阿绾正兀自出神,闻声忙抬头:“正是人。”

老奉常神色和蔼,微微颔首:“老夫奉常丞刘季。”他顿了顿,眼里透出几分真切的笑意,“该当谢你。”

“谢我?”阿绾一怔,“大人是……”

“辛衡和樊云都是老夫不成器的弟子。”刘季捋须,声音压低了些,“前些日子,樊云那子给我捎来好几味难得的新株药草,是跟着你在骊山险处采的。那孩子嘴笨,却反复念叨‘阿绾心细,认得真切,必然错不了’。辛衡也在一旁帮腔,我自然就记住了你的名字。”

阿绾恍然,眼底亮了起来:“您是辛衡大哥和樊云大哥的师父!”想起那日与樊云、辛衡以采药为名在山坳间奔走,一面寻铁钉一面辨草木的情形,还摔了好几跤,很是狼狈的样子,唇角不由弯了弯,“也不算太险,山里的好东西本就藏得深一些。”

“你可知,陛下此次风寒症是见燥咳肺热,正需鲜地黄润养。”刘季自顾自絮絮叨叨起了药理,旁边几位奉常也被吸引过来。

他又道:“这就是阿绾,那日辛衡和樊云带过来的鲜地黄。就是她采的。根块肥厚浆足,断面乌润带金芯——这品相在药肆里十年难遇!春末夏初正是地黄精气最旺之时,鲜品清热凉血之力远胜干品,恰对陛下眼下虚火扰肺、咳逆气短之症。”

“是呀是呀!”一位略年轻的奉常眼睛发亮,“《神农本草经》有记载‘地黄生者尤良’,可惜咸阳药肆多陈货,阿绾采来的,是顶好的级别。”

“阿绾,那地黄生在骊山何处?土质可是黄中带砂?”

“具体范围在哪里?”

“明日旬休,可否引我们往那山坳一观?只采药,绝不耽误你的正事!”

几位奉常越越热切,声音也忘了压着,你一言我一语,仿佛眼前不是森严宫禁,而是药香弥漫的医室。

有人甚至从袖中掏出随身的竹简和炭条,眼巴巴等着记下方位。

春末夏初的晨光暖融融地洒在廊下,远处宫墙根几株芍药正开得喧闹,这番突兀而生动的热闹,倒让跪在青石地上的阿绾有些无措。

她仰头看着一圈殷切的脸,张了张嘴,不知该先答哪一句才好。

“你为何跪在此处?”刘季这才回过神来,低头细看阿绾情状,“莫不是……冲撞了陛下,才引得陛下咳逆不止?还有些发热了!”

“不是!没有!绝对没有!”阿绾三连否认,脑袋摇得如拨浪鼓,双手也跟着乱摆。

正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白辰疾奔而来,额间尽是汗珠,见到刘季忙刹住脚步,匆匆抱拳:“刘奉常,请您速往诏狱走一趟——秦王殿下受了杖刑,五十棍……伤势颇重。还有王妃也……”他话音顿了顿,压低声道,“也需您看看。”

“什么?!”刘季与周围几位奉常俱是一震,方才议论药理的轻松神色霎时褪尽,面面相觑。

廊下骤然静了下来,只余远处隐约的鸟鸣,和殿内隐隐传来的、压抑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