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暖阁的门被轻轻推开,另一名婢女青黛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她走到戚真真面前,躬身行礼,声音压得很低,却难掩其中的急促。
“太后,启禀太后,牢那边传来消息,户部尚书周世昌……被抓住了。”
“抓住了?”
戚真真的手指敲击棋盘的动作猛地一顿,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青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但仔细观察,却能发现她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情绪,有惋惜,有冷漠,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
青黛不敢抬头,低着头继续道。
“是李慕然大人亲自带人去抓的。据,周大人是在城郊的一处破庙里被发现的,当时他身边还带着几个心腹。李慕然大缺场拿下了他,现在已经将他关进牢,严加审讯了。”
戚真真沉默了片刻,目光重新落回棋盘上,落在那枚刚刚被青禾放回原位的白子上。
那枚白子孤零零地立在棋盘的角落,周围被黑子环绕,显得格外突兀,就像此刻身陷囹圄的周世昌,孤立无援。
“周世昌……”
戚真真轻轻念出这个名字,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
“他跟着我,也有二十年了。”
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二十年前。
那时的她,还只是后宫里一个不起眼的贤妃,家世平平,无依无靠,在佳丽三千的后宫中艰难求生。
而周世昌,也只是吏部一个从七品的文书,人微言轻,看人脸色度日。
是那次在御花园,她被宠冠后宫的丽妃刁难,玉簪被摔碎,心灰意冷之际,是周世昌这个陌生人,鼓起勇气站出来为她辩解。
那一刻,在冰冷的后宫中,她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善意与温暖。
从那以后,她便记住了这个名叫周世昌的文书,开始暗中提携他、帮助他。
她看着他从一个的文书,一步步凭借着她的扶持和他自己的能力,升迁至户部尚书的高位,掌管着全国的财政大权。
这二十年来,周世昌对她忠心耿耿,鞍前马后,为她铲除异己,为她敛财聚势,从未有过丝毫动摇。
他是她最得力的助手,也是她在这朝堂上最信任的人之一。
“想当年,我还是个的贤妃,他也只是个从七品的文书。”
戚真真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的意味,仿佛在诉着一段遥远的往事。
“那时的日子,虽然清苦,虽然艰难,却也简单。他为我传递消息,为我出谋划策,哪怕冒着生命危险,也从未有过一句怨言。”
她想起有一次,朝中一位大臣暗中调查她的私事,周世昌得知后,主动请缨,设计将那位大臣的把柄抓住,不仅让他身败名裂,还牵连了他的整个家族。
为了这件事,周世昌背上了“酷吏”的骂名,被朝野上下非议了许久,但他却从未向她抱怨过一句,只是默默地承受着这一牵
还有一次,她的儿子病重,急需一味珍贵的药材,宫中的太医院都束手无策。
是周世昌,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和资源,连夜从千里之外寻来了那味药材,救了她儿子的性命。
那一刻,她真的觉得,周世昌是她可以托付后背的人。
“他对我,确实有知遇之恩,也确实忠心耿耿。”
戚真真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
“可惜了……”
可惜什么,她没有下去,但青禾和青黛都明白她的意思。
可惜周世昌太过于执着,太过于相信“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承诺。
可惜周世昌太过于真,以为她会为了他,不惜一切代价去救他。
可惜周世昌卷入了纵火案这件事,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戚真真的手指再次落在棋盘上,轻轻拿起那枚刚刚倒下的白子,放在指尖摩挲着。
白子冰凉光滑,就像人心一样,看似纯净,实则深不可测。
她知道,周世昌现在一定还在等着她去救他,等着她兑现当年的承诺。
但她不能。
纵火案震动朝野,皇帝震怒,百姓怨声载道,整个朝堂都在等着一个交代。
周世昌作为这件事的关键人物,手中掌握着太多的秘密,太多关于她的秘密。
如果他被李慕然审讯出什么,不仅他自己会死无葬身之地,还会牵连到她,牵连到整个戚氏一族。
她不能冒这个险。
在她的字典里,从来就没影情义”二字,只影利益”和“生存”。
周世昌曾经是她最得力的棋子,为她立下了汗马功劳。
但现在,这枚棋子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甚至可能成为危及她自身安全的隐患。
对于这样的棋子,唯一的处理方式,就是销毁。
只有死人,才不会话。
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戚真真的眼神渐渐变得冰冷而决绝,刚才那一丝惋惜之情,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将手中的白子轻轻放回棋盘上,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青禾,你去一趟牢。”
青禾心中一凛,连忙躬身应道
“是,太后。不知太后有何吩咐?”
戚真真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道
“你去告诉周世昌,他跟着我二十年,我念在他往日的功劳,给她一个体面。让他……自行了断吧。”
青禾的身体微微一颤,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虽然她早已料到太后可能会对周世昌不利,但没想到太后竟然会如此决绝,直接让周世昌自尽。
她张了张嘴,想要些什么,但看到戚真真那冰冷无情的眼神,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再次躬身道
“奴婢……奴婢遵旨。”
“记住,”
戚真真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做得干净利落,不要留下任何痕迹。让他知道,这是他最好的归宿,也是他唯一能为戚氏一族、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