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用的是……地阶中品的炼丹炉。”
麒垂下眼帘,声音略显低沉。
“而且我还特意明了,此炉若有异火匹配,温养百年,它有几率升到阶。甚至,能助人突破瓶颈,炼出接近仙品的丹药。”
掌门沉默了片刻,屋内静得落针可闻。
他缓缓闭上双眼。
良久,他才低声喃喃,仿佛自言自语。
“连阶都瞧不上……那东西,能是什么?”
麒心头一紧,呼吸微微一滞。
他猛地抬起头,望向掌门,却发现对方的神情竟也罕见地凝重起来。
阶之上……是仙。
莫非……那草,是仙草?
来自上界,传闻中只存在于古老典籍与禁忌秘闻里的。
换仙草?
掌门缓缓开口。
“不管他吃了什么,今年荣升拍卖行的盛会,你必须到场。你懂我的意思。”
“弟子明白!”
麒立刻抱拳,躬身行礼。
“我一定帮师妹拍下那株换仙草!哪怕倾尽家当,动用宗门底蕴,也在所不惜!”
掌门微微点头,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温和的笑意,语气也柔和了些许。
“我只有婉妍一个女儿。自她母亲早逝,我便发誓,要让她平安顺遂,登临大道。”
“将来这掌门之位,终究是你的。”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麒一眼。
“但你也知道,若她无法觉醒纯阴灵根,纵你资盖世,也难服众望。等她觉醒,才能真正助你登顶,坐稳山门。”
“弟子明白。”
麒低头应道,声音平稳。
这话,等于默认了婚约。
不仅是承诺,更是契约。
从今日起,他的命运,已与婉妍紧紧捆绑。
麒没想起过往种种。
那些争斗、权谋、隐忍与算计,一幕幕浮现眼前。
当年,他和刘富贵同为掌门候选人。
两人修为相当,背景相当,只差一个名分。
而胜出的关键,正是在他趁刘富贵外出寻机缘时,迅速迎娶了前掌门的女儿。
那一纸婚书,不仅赢得了人心,更锁定了大位。
从此,他登上这万人之上的位置。
可刘富贵从未服气。
他自认赋更高,功劳更多,理应继位。
只是……碍于那位师妹,也就是如今的掌门夫人,一直隐忍未动。
谁都知道,那师妹,如今是掌门的枕边人,是婉妍的生母。
可惜……他那道侣终究没熬过去。
在婉妍尚在襁褓时便香消玉殒,留下孤女一人,由掌门独自抚养。
自那以后,刘富贵的态度便一日比一日猖狂。
如今更是变本加厉,连入门仪式都敢当众下他脸子!
在众目睽睽之下,冷言讥讽,目中无人。
玄元气得牙痒,拳头在袖中攥得咯咯作响。
除帘年一块儿在村口捡泥巴的刘富贵,还有谁会记得他这苏大壮的名字?
那不过是穷山沟里一个泥腿子孩的绰号,早该随着风吹雨打埋进土里。
可偏偏有人不让他忘,有人把这名字拎出来。
当着整个修真界的面,狠狠甩在他脸上!
还有那霁央。
明明是自己当初一怒之下撂挑子不要的徒弟。
刘富贵倒好,不仅不嫌弃,还抢过去当宝一样捧着教。
如今倒好,人家不仅追上了同辈才,更是在炼器一道上逆而行,竟真炼出了器灵!
这不是明摆着打他这个北止宗掌门的脸吗?
修真界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背地里都在笑话他。
堂堂北止宗的掌门,修为通玄,却眼皮子浅得连个才都认不出来。
白白把好苗子推出去,反倒养虎为患。
如今人家出息了,回过头来还羞辱他识人不明。
消息一出,各大宗门长老都在酒席上摇头叹息。
“玄元啊,不是我你,你要是当初多看一眼,今日何至于此?”
霁央,你最好有点数。
这北止宗,谁了算?
宗门的规矩、律法、权柄。
哪一件不是握在我手中?
别以为靠着刘富贵的指点、靠着一点运气爬上去,就能翻!
若是你敢越雷池一步,挑战我的威严。
我不介意让你提前夭折在骄路上。
修真界才如星,死一个,没人记得。
霁央一出大殿,厚重的青铜门在身后缓缓合拢。
他刚踏上第一级台阶,就见好运师兄蹲在石阶最下层。
一见他现身,好运立马蹦起来,脸上堆满灿烂笑容。
“哎哟!可算等到你了!师父正在闭关炼丹,火候正紧,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你炼出器灵的事。”
他眨眨眼,压低声音。
“不过你猜他知道了会咋样?肯定高忻直拍大腿,跳起来大喊‘我徒争气’!哈哈!”
“这可是大事!”
好运越越兴奋,手舞足蹈。
“不能悄无声息地糊弄过去!得办场像样的喜宴,热热闹闹地请人来观礼!正好师父的丹也快成了,那可是能增三十年功力的九转玉露丹,传中三百年才出一炉的神物!干脆,咱们把两件事合一块办!双喜临门,宾客盈门,轰动整个北域!”
好运嘴上得花乱坠,眼睛却眯成一条缝,心里早扒拉起了算盘。
请客的席面要摆三百桌吧?
酒菜、灵果、灵茶、仙酿,哪样不是灵石堆出来的?
可要是把霁央炼出器灵和师父丹成这两件事合在一起办。
那不就是花一份钱,办两桩事?
宾客来了,总不能只送一份礼吧?
来的让送两份礼。
一份贺霁央,一份贺丹成。
咱这边收两回礼金,赚得盆满钵满!
血赚不亏!
他越想越美,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全听师兄安排。”
霁央随口应了句,语气平静。
他心思根本不在什么喜宴、礼金、宾客上。
他的心早已飞出了这宗门大殿,飞回了自己那间偏僻却温暖的洞府。
只要她还没走,他就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多待。
他想立刻回洞府,关上门,烧一壶暖茶,点一盏灯。
只跟她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
哪怕什么都不,只是相对而坐,也胜过万千喧嚣。
可好运哪里察觉他心思游离,依旧在旁边喋喋不休。
讲着请哪几位长老、邀哪几个宗门,从东到西,从黑讲到光渐暗。
直到晚霞燃尽,暮色四合,才终于拍了拍大腿。
“行了,细节我再琢磨,你先回去歇着!”
完,哼着曲儿一溜烟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