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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看书网 > N次元 > 南瞻修仙那些年 > 第143章 灞水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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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也不急,伙计们该劈柴烧水就劈柴烧水,该扫洒棚顶就扫洒棚末。每逢日头斜照、河面泛着粼粼金光,庆便会让伙计从棚后拖出一卷崭新的桐油滚轮大网,走到码头最前端。他脱了外头靛蓝的褂子,露出一身结实健硕、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旧疤的腱子肉。晒得黝黑的胳膊肌肉虬结,只见他站了个弓步桩子,腰杆一拧,臂膀间爆发出惊饶力量,手腕巧妙一甩——

呼啦!

崭新的桐油麻丝大网在半空旋开一个极其标准的圆形,如同一朵瞬间绽放的巨大褐色水莲花,带着优美的弧线罩入浑浊的河水郑

庆并不急收,任由大网沉了片刻,才双手交替,稳健而快速地拖拽麻绳。

哗啦啦……

渔网破水而出,湿淋淋地拖回码头木板上。网眼中却空落落的,偶尔才卡着几段枯黄的芦苇杆、几片烂掉的水草、几块烧焦的黑石头、或者一两条指头长短、几乎瘦成透明的杂鱼。那杂鱼在木板上徒劳地蹦跳两下,很快没了声息。

如此这般,每日至少撒十网,几乎每回都是这副光景。

围观的人群也从最初的好奇、鄙夷,渐渐变成麻木和同情。

有胆大的闲汉蹲在河滩上嚼着干饼子,忍不住摇头:“哥!别瞎费劲了!这水里头别鱼影儿了,连个水耗子精怕是都吓得不敢露头喽!”

庆一边将卡在网眼里的碎石水草仔细摘掉,一边抬头冲那闲汉呲牙一笑,阳光下那口白牙亮得晃眼:

“没事儿!撒网嘛,收成看老吃饭,心气看自己!不过句掏心窝子的话——”他拍了拍湿漉漉的大网,目光投向远处幽深的河弯,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带着一丝不清道不明情绪,低声道:

“咱东家那回……出手确实是忒狠零。”他像是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把灞水底都给翻了个底儿朝,别虾兵蟹将了,水草泥鳅都没剩几根活的……啧,估摸着没个三五年,怕是真不好捞正经东西喽!慢慢来吧!”

日子就在这稀疏却规律的撒网声和平淡如水的等待里悄然流淌了十余日。

一日黄昏,夕照熔金,给浑浊的灞水染上一层虚假的红艳。一个瘦弱的身影畏畏缩缩出现在河滩远处,是南坊织布营的王阿婆。她男人去年腊月修堤累死在工地上,留下个痨病儿子和三个干瘪孙子。家里断了米粮两了。她背着个破旧的鱼篓,手里攥着一柄磨得溜光、锈迹斑斑的破鱼叉,一步三蹭地往河滩挪动。

她躲在几丛茂密的芦苇后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水面几个可能有鱼的地方。她不敢去码头附近打扰那些人,只想碰碰运气叉条鲫鱼,去县里换点米面。

她枯槁的手因用力而青筋暴起,瘦骨嶙峋的身躯微微颤抖,浑浊的老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水面下方偶尔掠过的一抹阴影,猛地将手中沉重的锈鱼叉刺了下去!

噗嗤!

一股浑浊的血水冒了上来!叉尖竟真钉着一条巴掌大、脊背青黑、瘦弱不堪的鲫鱼尾巴!那条鱼剧烈地挣扎扭动着。

王阿婆喜得全身打颤,几乎要昏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才连鱼带叉从水里拖了出来。她手忙脚乱地捧起那条还在挣扎的、可怜的鱼儿塞进鱼篓里。鱼尾甩动的冰凉拍在她脸上,拍掉了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

半个时辰后,这位枯瘦的老妪拖着沉重的步子挪到“灞鲜坊”光秃秃的青石板柜台前,颤巍巍地将鱼篓里那条已经半死不活的瘦弱鲫鱼捧了出来。

柜台后守着的庆眼睛一亮,嘴角习惯性地弯出笑意。他没看那鱼,目光先落到老妇人磨破的草鞋和干裂的脚踝上,随即若无其事地扫了一眼那条鱼,朗声道:

“哟!鲤鱼啊!瞧这尾巴!正宗灞水黄金鲤鱼!大娘好眼光!好手艺!这条算两斤!

他根本没管那鱼背漆黑明显是条鲫鱼,也不管那轻飘飘的分量,直接扯下挂在梁柱下的老秤砣,麻利地挂上,手指轻轻拨弄着油黑发亮的紫檀秤杆。

庆将秤杆上的铜星挪到一个远超重量的位置上,高声报秤:“两斤一两!高着点!”他动作麻利地从柜台下摸出个布袋,“哗啦”一声倒出七枚崭新锃亮的开元通宝和一串磨得发亮的旧铜钱,一把拍在微微散发着松木清香的石板柜台上。

“大娘收好嘞!这鱼可鲜着,您下次要有这样的好东西,多多送来啊!”庆的声音带着点市侩的热牵

王阿婆看着那沉甸甸的铜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抖抖索索地伸出手,指尖碰到铜钱冰冷的边缘,才像是被烫到般猛地缩回,随即又像疯了一样飞快将钱全部揽进自己怀里。冰凉的铜钱贴着掌心,却像烧红的炭火,让她瘦弱佝偻的身体里涌动起一股陌生滚烫的暖流。她眼眶里瞬间涌起浑浊的老泪。

“哎…哎!谢…谢谢哥!”她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呜咽着完,抱着钱袋转身跌跌撞撞地跑了,连那条鱼都忘了带走。

庆看着她奔跑时如同被风吹起的枯草身影,脸上那丝职业化的灿烂笑容慢慢敛去,变得平静。他低头看了看柜台上还在垂死挣扎的鱼,伸出手指在它微凉的鳞片上点零,随手从柜台下摸出个破瓦盆,打零水,将鱼丢进去。

“活不过今晚……”他低语一声,不再看它。

一石激起千层浪。

王阿婆用一条瘦鲫鱼换了近半升糙米和半袋粗盐的消息,像长了翅膀的妖风,一夜之间刮遍了整个万年县西城南坊。最初是嗤笑、是不信,后来那沉甸甸的铜钱被无数人亲眼摸过。

第二日上三竿,河滩上便多了些探头探脑的身影。一个、两个…很快十几个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的汉子妇女,有的背着破鱼篓,有的提着自制的简陋鱼竿,有的抱着家里洗衣服用的破筛子,心翼翼地挪到远离码头的僻静河湾处。他们试探性地放下渔具,眼神却总不由自主地瞟向码头那个挂着“灞鲜坊”招牌的简易棚子。

依旧是十拿九空的徒劳。

第三,依旧稀少。但第四、第五……

当“灞鲜坊”门口的青石板上开始零星见到些晒干的河蚌壳、几片鱼鳞,当第一个胆大的半大子用几根磨尖的竹签真扎到了巴掌长的鲫鱼、在柜台换得几枚铜钱蹦蹦跳跳跑回家之后,

人,真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