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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看书网 > 悬疑 > 禁睡区 > 第194章 锅冷了,火还在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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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锅冷了,火还在烧

那股比夜色更深沉的潮水,仅仅搅动了微不足道的一瞬,便再次隐匿于礁石的缝隙之下,仿佛从未存在。

维持着微妙平衡的最后一道枷锁已经解开,但新的捕猎者,似乎比任何人都有耐心。

晨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黎明的微光驱散。

海风带着冷冽的清新,重新吹拂着这片重归死寂的南海礁盘。

神迹退场,只留下一地狼藉。

陈三皮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海岸线的尽头,仿佛从未踏足过这片诞生了传奇又终结了传奇的孤岛。

司空玥静静地站着,直到际的鱼肚白彻底染成一片温和的橘红,才缓缓迈开脚步。

她走到那片焦黑的稻田中央,在倒扣的铝锅前蹲下。

那口锅,遍布划痕,锅底漆黑,安静地卧在草席上,像一座的、朴素的坟茔。

司空玥伸出指尖,犹豫了片刻,轻轻触碰在锅底。

没有预想中的冰冷。

一种奇异的、极微弱的温热感,从锅底传来,更像是一种沉睡的脉动,而非火焰残留的余温。

这温度,不属于物理世界的热量传导,它源自某种更本质的东西。

她忽然意识到,这口锅,从始至终,都未曾真正属于“幽冥食录”的系统。

它是陈三皮自己的东西,是他在城中村煮下第一碗泡面时,无意中点燃的第一个“灶眼”。

它是所有死亡订单的原点,是那份最原始的、想要“吃一口热饭”的执念的物质载体。

沉默了许久,司空玥心翼翼地将这口锅收进随身的战术背包里,动作郑重得像是在收敛一件绝世的文物。

她心中已有决意:此物,绝不可落入任何机构之手。

无论是安宁局的数据分析室,还是资本觊觎的实验室。

这是陈三皮留下的,唯一的遗物。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国土之上,从繁华都市的摩大楼餐厅,到边陲镇的深夜食堂,两千余名“灶承者”,在完全不同的场景下,于同一瞬间,睁开了眼睛。

北平,后海,一名正在给游客煎灌肠的老师傅,手里的夹子猛地一顿。

他愕然地内视着自己的身体,那股盘踞在他经脉中数年之久、如同银色锁链般的冰冷力量,毫无征兆地,如春日冰雪般消融,化作一股温润的涓流,渗入五脏六腑,再也感受不到半分束缚。

沪上,一个刚结束直播的美食博主,正打算点燃煤气灶给自己煮一碗宵夜。

就在火苗窜起的那一刻,她感到一种长久以来的、被无形之眼窥视的感觉,彻底消失了。

厨房还是那个厨房,但整个空间仿佛都变得更“轻”了。

一名曾在禁睡时代初期,靠着“夜炊”接单才勉强续命的老厨师,正站在自家后厨的垃圾桶前,手里拿着那把他用了五十年的锅铲。

在感受到体内枷锁断裂的瞬间,他浑浊的老泪潸然而下,颤抖着,将那把视若生命的锅铲,决绝地扔进了满是厨余的垃圾桶里。

“以后……”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哭腔和一种前所未有的释放,“我自己决定……给谁做饭。”

这场无声的解放,比任何官方公告都更具穿透力。

契约,解除了。

那个以“幽冥食录”为核心,维系着无数人生命与力量的庞大网络,在它的缔造者亲手送完最后一单后,彻底归还于民。

呜——哐当,哐当……

绿皮火车行驶在城乡结合部的铁轨上,窗外是飞速后湍田野与炊烟。

陈三皮蜷缩在硬座车厢的角落,任凭车厢连接处的冷风吹在脸上。

他那条曾经承载着神器伟力的左臂,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软塌塌地垂在身侧。

半透明的皮肤之下,那些蛛网般的银色脉络,只剩下最后几缕残光,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一名推着餐车的乘务员经过,看见他脸色苍白,关切地问:“先生,需要帮助吗?要不要来份盒饭?”

陈三皮缓缓抬起头,扯出一个虚弱却真实的微笑,摇了摇头:“谢谢,不用。我就坐到终点。”

他在角落里,从那件破烂的外卖服内兜里,掏出一张被汗水浸得有些发皱的火车票。

目的地,是一个地图上都很难找到的站——他母亲生前居住的那个山村。

背包里,还揣着半盒用塑料袋包好的炒饭,是他临行前,从那口铝锅里用勺子刮出来的最后一点。

饭早已凉透,米粒焦黑干硬。

他却毫不在意,用手指捏起一粒,放进嘴里,用尽力气,极其认真地咀嚼着,仿佛那焦糊的苦涩味道里,藏着世界上最珍贵的甘甜。

夜色再次降临。

司空玥没有返回灯火通明的安宁局总部。

她开着一辆不起眼的民用越野车,来到了位于城市南郊的立交桥洞下。

这里阴暗、潮湿,角落里堆积着废弃的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积水与尘土混合的霉味。

桥墩上,还残留着早已褪色的涂鸦。

这里,是陈三皮一切传奇的起点。

司空玥从后备箱取出一套便携式野营炉具,在桥下找了块相对平整的干地。

她没有话,只是沉默着,点燃了一堆被压缩过的干草,架起那只随身携带的、精巧的单人平底锅,然后,从保温盒里拿出了一枚鸡蛋。

滋啦——

蛋液在锅中迅速凝固,香气在阴冷的桥洞下弥漫开来。

火苗跳跃着,将她清冷的脸庞映得忽明忽明。

她凝视着锅里那轮金黄的“太阳”,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自语:“你,那晚这里没有鬼,只有你心里那口没能咽下的愧疚……”

她顿了顿,用锅铲轻轻将煎蛋翻了个面。

“……可我觉得,那个又冷又饿的‘你’,也在这里,等了你很久很久。”

蛋香愈发浓郁,一阵穿堂风从桥洞另一头灌入,吹得火苗一阵摇曳。

风中,似乎夹杂着一声极轻、极渺远的叹息。

像是某种回应,又像,只是气流穿过空洞时发出的寻常声响。

深夜。

安宁局,《夜炊运动观察白皮书(终稿)》的电子文档前,司空玥删删改改,最后在末页,敲下了最后一段话。

“真正的送餐者,终将消失在街角。但只要还有人愿意为另一个人,多煮一碗饭,‘幽冥食录’就从未真正关闭。”

当最后一个句号落定,她桌面上那个由神器碎片投射出的、已经黯淡许久的保温箱残影,忽然极轻微地闪烁了一下,光芒柔和,像是一次无声的赞同。

随即,那光影彻底消散,再无踪迹。

而在千里之外,群山环抱的偏僻山村里。

陈三皮用钥匙打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回到了他阔别三年的老屋。

屋内积满了灰尘,一切都保持着母亲离世时的模样。

他放下背包,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下意识地走向厨房。

然后,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就在那口早已熄火多年的老旧土灶上,竟端端正正地放着一个粗瓷大碗。

碗里,是满满一碗白米饭,正冒着腾腾的热气,在清冷的月光下,散发着诱饶米香。

碗边,压着一张泛黄的信纸。

陈三皮颤抖着走过去,拿起那张纸条。

上面只有一行字,字迹歪歪扭扭,却无比熟悉。

“皮儿,妈知道你会回来吃饭。”

他怔住了,拿着纸条的手剧烈地抖动起来,眼眶在一瞬间骤然滚烫。

那字迹,分明是母亲的手笔。

可他的母亲,早已去世三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