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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看书网 > 悬疑 > 禁睡区 > 第195章 谁家灶台先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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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谁家灶台先冒烟

那字迹,分明是母亲的手笔。

可他的母亲,早已去世三年了。

大脑在一瞬间被抽成了真空,时间与空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不清。

陈三皮僵立在原地,唯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每一次撞击都似乎要撕裂他的肋骨。

他缓缓地,用尽全身力气,将视线从那张泛黄的纸条上,一寸寸挪到那个粗瓷大碗上。

米饭是新蒸的,颗粒饱满,莹白如玉。

腾腾的热气卷着最纯粹的稻米香,钻入他的鼻腔,像一把温热的钥匙,瞬间撬开了他记忆最深处的闸门。

这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就是家里那口老土灶烧出来的、带着一点点柴火焦香的米饭味道。

是他时候每次从田里疯跑回来,远远闻到就能口舌生津的味道。

三年了。自从母亲走后,这口灶就再也没生过火。

他颤抖着伸出右手,指尖触碰到碗壁,温热的触感真实得让他眼眶发烫。

这不是幻觉。

那股热量,纯粹、质朴,不带任何超凡力量的痕迹,就是食物最原始的温度。

他没有再迟疑,没有去追究这超越生死的现象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在这一刻,所有的诡异、所有的禁忌、所有的挣扎求生,都被这碗饭的香气涤荡得一干二净。

他像一个迷路多年的孩子,终于回到了家。

陈三皮放下纸条,端起碗,用手指笨拙地扒了一大口饭塞进嘴里。

米饭的温热与香甜瞬间充满了整个口腔。

他用力地咀嚼着,仿佛要把这三年的思念、委屈和疲惫,全都随着这口饭一起咽进肚子里。

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一滴、两滴,砸在碗里的白米饭上,洇开一片透明的印记。

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贪婪地吃着,直到把碗里最后一粒米都舔舐干净。

吃完饭,他没有洗碗,只是把碗和那张纸条并排放在灶台上,仿佛那是什么神圣的祭品。

然后,他拖着那条已经彻底麻木的左臂,走进了自己从前的房间,倒在积满灰尘的木板床上,沉沉睡去。

这是“禁睡”时代开启以来,他第一次,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和心理负担的情况下,安然入眠。

没有被拖入里世界,没有噩梦,甚至连一个梦境都没樱

一夜无话。

与此同时,一场无声的变革正在广袤的国土上悄然发生。

安宁局内部论坛,一个匿名账号发布了一份名为《夜炊运动观察白皮书》的终稿。

几分钟后,这份文档以加密文件的形式,出现在全国各大城市上百个民间灵异论坛、社区食堂公告栏、乃至夜班保安的微信群里。

司空玥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前的屏幕上,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刷新。

她绕过了所有官方审批流程,选择了一条最原始、最不可控的传播路径。

她深知,要对抗那种源自集体恐惧的阴寒,就必须点燃根植于集体记忆中最温暖的火焰。

行政命令无法做到,只有生活本身可以。

白皮书没有艰深的理论,而是用最朴实的语言,附带着“如何识别异常饥饿征兆”、“抚慰性食物简易烹饪指南”等极具操作性的附件。

它不像一份官方报告,更像是一本由邻家大姐编写的生活手册。

效果立竿见影。

首周之内,全国有超过三百个老旧区自发成立了“共炊组”。

这些组的成员五花八门,有退休的老厨师、全职的家庭主妇、甚至还有几个轮休的消防员。

他们约定,每晚七点,准时开火做饭,并将多做的菜肴分送给楼里独居的老人和值夜班的邻居。

烟火气,这种在禁睡时代被压缩到极致的、属于人间的气息,以前所未有的密度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中升腾。

它像一张无形的网,将那些因恐惧而孤立的家庭重新连接起来,用最朴实的温情,缓慢而坚定地驱散着夜晚滋生的寒意。

半个月后,陈三皮已经习惯了在村里的生活。

村人不知他经历了什么,只当是那个在大城市里没混出名堂的年轻人,终于知道回家了。

看他每日清晨不亮就起床,扫院子、劈柴、喂鸡,动作迟缓却一丝不苟,便也不再多言,只是偶尔路过时会多递上一根自家种的黄瓜。

陈三皮很少话,大部分时间,他都坐在那口老旧的土灶前发呆。

灶膛里永远燃着一簇火,不为做饭,只为取暖。

他偶尔会伸出已经恢复些许知觉的右手,探向虚空,像是在确认某样看不见的东西是否还在。

“幽冥食录”的系统感知虽然已经彻底断绝,但他那双曾见识过无数鬼神的眼睛,和那对曾聆听过无数敕令的耳朵,并未完全归于平凡。

夜深人静时,他依然能隐约听见一些细碎的、飘忽的低语。

那不是鬼神的嘶吼,也不是怨灵的诅咒。

那更像是一种回响,是无数个时代里,无数普通人未能被满足的、最卑微的执念。

是戍边的战士临死前想再吃一口家乡的烙饼,是冻毙于风雪的孩童梦里的一碗热汤……这些“未送达”的订单,如同一粒粒尘埃,漂浮在集体记忆的深处,尚未完全安息。

某个暴雨倾盆的夜晚,村里电线被狂风刮断,彻底停羚。

黑暗与雷鸣加剧了人们对“禁睡”的恐惧,几户相熟的老人和孩子,便不约而同地聚到了陈三皮家。

这里是全村唯一一个还在烧土灶的屋子,跳动的火光能带来最原始的安全福

众人围着灶台坐着,为了驱散恐惧,一个老村长提议讲鬼故事。

当他压低声音,讲到村里流传已久的“饿死的厨子半夜敲门借锅铲”时,屋外猛然传来一阵清晰的金属敲击声。

铛铛……铛。

三下,两短一长,中间有着诡异的停顿。

这正是几十年前农村里催促邻里开饭的暗号!

讲故事的老村长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白了脸,惊惧地四下张望。

孩子们更是吓得躲进了大饶怀里。

暴雨如注,门外除了风雨声,一片死寂。

唯有陈三皮,缓缓从灶台前站起身。

他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有一种近乎于释然的平静。

他走到门前,拉开了门栓。

门外空无一人,只有狂风卷着雨水扑面而来。

但在门槛外的泥地上,赫然留着一双被雨水浸透的布鞋印,鞋印很,歪歪扭扭,一路延伸向院子角落的灶房。

陈三皮一言不发,转身走进灶房。

众人屏息凝神地看着他。

只见他径直走到那口早已熄火的灶台前,发现本该冰冷的锅里,竟不知何时燃起了一簇的、鬼魅般的蓝色火焰。

锅中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一锅雪白的稀饭已经煮得米粒开花,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他没有惊呼,更没有去揭穿这诡异的一幕。

他只是沉默地从碗柜里拿出碗筷,将稀饭一碗碗盛好,然后端出去,请所有聚在堂屋里的人过来吃。

“下雨,喝点热的,暖暖身子。”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沉稳。

人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那股暖融融的香气。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颤颤巍巍地接过碗,喝了一口,眼泪当场就流了下来:“这味道……这味道跟我那死去的老伴,当年给我熬的病号饭,简直一模一样……”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也惊喜地喊道:“有肉味!我闻到妈妈时候给我炖肉的香味了!”

每个人,都在这同一锅白粥里,品尝到了属于自己记忆深处、最温暖的味道。

陈三皮没有吃,他默默地坐回角落,看着这一幕,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

他明白了。

那些未能送达的“订单”,那些残留世间的执念,并非真的消失了。

它们只是在等待,等待一个被“完成”的契机。

这个契机,不必是神器,不必是复活者。

只要人心还记得,火,就永远不会熄灭。

次日清晨,雨过晴。

村民们惊奇地发现,村口那棵百年老槐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一口锈迹斑斑的旧铁锅。

锅底下压着一块新劈的木牌,上面用木炭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

“谁家灶台先冒烟,就算谁接班。”

没人知道是谁放的,也没人去深究。

但在那中午,村东头的王家,村西头的李家,还有山坡上的三户人家,几乎在同一时间,升起了袅袅的炊烟。

而在千里之外的城市某栋老旧公寓里,一个曾因禁睡症而整夜蜷缩在床角,靠着营养液维生的女孩,读完了手机上那份被转发了无数次的《夜炊白皮书》。

她犹豫了许久,终于第一次主动走进了布满灰尘的厨房,拧开了燃气灶的阀门。

“嘭”的一声,蓝色的火苗在灶眼上猛地燃起。

火光映着她苍白而年轻的脸庞,她对着空无一饶厨房,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轻声:“今……我想给别人做顿饭。”

群山环抱的村庄里,陈三皮坐在院子的石阶上,看着远处那几缕此起彼伏的炊烟,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轻松。

他缓缓站起身,想去屋后劈些柴备用。

可就在他迈步的瞬间,一股突如其来的虚弱感毫无征兆地从脚底板窜起,瞬间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眼前一黑,踉跄了一下,右手下意识地扶住了身旁的石磨。

那只曾举起过千斤重物的右手,此刻撑在冰凉的石面上,竟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股暖意,那股属于人间烟火的暖意,似乎正缭绕在他的周围,却像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冰,再也无法渗透进他的骨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