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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看书网 > 悬疑 > 禁睡区 > 第225章 今儿谁先不说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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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今儿谁先不说饿了

新年钟声敲响的前一,安宁局终于撕下了温情的伪装。

一份名为“温暖万家”的行动通告,以雪片般的速度,贴满了城市里每一个还能被找到的角落。

通告用最正式、最恳切的措辞宣布:为保障全体市民度过一个安稳祥和的新年,安宁局将为所有进行登记的民间共炊点,提供“全额物资保障”。

通告下方,附着一张物资清单,长得几乎拖到地上。

大米、白面、冻肉、食用油、脱水蔬菜……那些在末世里堪比黄金的字眼,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像一排排闪着寒光的钩子,精准地抛向每一个饥饿的灵魂。

唯一的条件,是签署一份《协作承诺书》。

司空玥拿到了一份副本。

承诺书的条款并不苛刻,甚至可以得上“通情达理”:接受安宁局卫生专员的定期巡查;每月上报一次大致的物资消耗账目;在必要时,配合官方进行正面宣传影像的拍摄。

没有控制权,没有人事任免,甚至没有强制性的指令。

它像一杯温水,递到你干裂的嘴唇边,只要求你一句“谢谢”。

这份“善意”精准得可怕,它绕开了所有可能引发激烈对抗的雷区,只留下一个让任何人都难以拒绝的诱惑。

多数共炊点的负责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们围着那份通告,像一群在寒风中揣度陷阱的老狼,眼神里交织着渴望、警惕与挣扎。

毕竟,米是真的,面也是真的。

谁能跟一家老的肚子过不去?

这片摇摆不定的寂静,在当傍晚被打破。

西市冻肉库的灶台前,老吴一言不发地走出来,手里拎着一桶浆糊,在“温暖万家”的通告旁边,贴上了一张更大的、用毛笔写就的白纸。

没有激昂的口号,没有愤怒的控诉,纸上只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大字,像一个孩子最真的提问:

“他们管这疆支援’,可为啥签字才能拿?”

问题很简单,简单到像一根针,轻轻戳破了那个包裹着糖衣的巨大谎言。

支援,是伸手就该递过来的温暖。需要用签字去交换的,那是交易。

当晚,一场无声的风暴席卷了全城。

没有会议,没有串联,全市二十七个登记在册的共炊点,仿佛被同一个灵魂附体,做出了完全相同的决定。

拒签。

他们没有去撕毁安宁局的通告,也没有发表任何抗议或声明。

他们只是默默地关上了各自的取餐窗口,在门口挂上一块木牌,上面写着:“设备检修,暂停三。”

一场席卷全城的、沉默的罢工开始了。

没有人走上街头,没有人哭喊抱怨,更没有人冲向安宁局乞求援助。

整个城市仿佛一夜之间被抽空了声音,只剩下一种倔强到令人心悸的安静。

那是一种无声的宣言:今儿谁先不饿了,谁就赢了。

司空玥在这片死寂中穿行了三。

她看到的世界,与安宁局情报分析报告里的“濒临崩溃”截然不同。

人们并非不缺粮,但他们正在用尽一切办法撑着。

东城的老居民区,几户人家联合起来,撬开了尘封多年的地窖,挖出半筐已经发芽的土豆和几坛看不出年份的腌菜。

他们没有抱怨,只是笑着,正好尝尝老祖宗当年的手艺。

南桥洞下,那个卖炸串的女孩收了摊,和几个流浪汉一起,用渔网在已经半结冰的河道里捞水草。

捞上来的水草在火上烤干、碾碎,混着一点点面粉,烙成墨绿色的饼。

北郊的废弃厂区,几个半大的少年不知从哪儿拆来一个旧玩具的微型电机,用皮筋和木板改装成一台简陋的手动磨豆机。

他们从一个倒闭的仓库里翻出几袋已经生虫的黄豆,十几个人轮流摇动那个的手柄,每两个时,只为换取一锅勉强能称之为“豆浆”的浑浊液体。

司空玥走过去,借着火光,看清了其中一个摇磨的少年,正是在“百家酱”那,给她画“信心指数”太阳的那个。

她没有打扰他们,只是在暗处,问一个负责望风的盲童:“不难受吗?”

孩子看不见她,只是循着声音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枚钢钉,钉进了司空玥的心里。

“姐姐,难兽是他们的饵,我们不吃。”

那一刻,司空玥心头剧震。

她终于明白,敌人是谁,从来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群在末世里挣扎求生的蝼蚁,已经用饥饿和沉默,学会了最重要的一课:如何辨别并拒绝一份有毒的善意。

他们已经学会了,用沉默构筑最坚固的防线。

第四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刺破地平线时,一缕炊烟,从城南一栋破败的居民楼顶升起。

紧接着,是西市,是东院,是桥洞,是废弃的厂房……

仿佛一个沉睡的巨人苏醒了,十几个、几十个、上百个炊烟的信号,从城市的各个角落,争先恐后地升腾而起,在微亮的空中交织成一张无边无际的网。

没有锣鼓,没有标语,只有无数家庭里,那一声声被压抑了七十二时后,终于响起的、清脆的锅盖掀动声。

司空玥站在一座高楼的楼顶,俯瞰着这座正在“复活”的城剩

那无数屋檐下袅袅飘出的白色蒸汽,像极了大地在严冬过后,第一次舒展开来的、温暖的呼吸。

她忽然明白了。

真正的共炊网络,从来不在安宁局的台账上,也不在那二十七个挂着牌子的站点里。

它在每一户人家挖出窖藏的决心背后,在孩子们摇动磨盘的汗水里,在那个盲童“我们不吃”的执拗郑

它在每一个人选择“不饿”的那一刻,就已经悄然织成。

当晚,司空玥回到文物修复室,在孤灯下,取出了那本只写了几页的《无名灶录·初稿》。

她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笔尖悬停许久,最终落下。

“共炊纪年,元年,冬至。全城断供七十二时辰,无人失联,亦无神应。”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写下了最后的结语。

“他们没有再等那个叫陈三皮的送餐员,也没有等任何救世主。”

“因为他们终于相信——自己,就是饭。”

笔落的刹那,她衣袖口袋里,那片从朝铝锅上剥落的碎片,骤然剧烈震动起来!

一道幽蓝色的微光顺着碎片表面的裂纹疯狂流转,仿佛有千言万语在其中奔腾、咆哮、汇聚。

那股只有她能感知到的热流,灼烫着她的皮肤,像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最终,所有的光芒与热量,都向内坍缩,只在碎片中心凝结成两个极淡、极淡的字。

成了。

随后,光芒缓缓退去,碎片恢复了冰冷的死寂,再无一丝反应。

仿佛刚才那瞬间的辉煌,只是她疲惫至极的幻觉。

次日黎明,色未明。

司空玥抱着那本薄薄的册子,独自一惹上了西市冻肉库旁那根最高的、早已废弃的巨大烟囱。

在顶赌避风处,有一个她之前发现的、像是工人遗留下来的石龛。

她心翼翼地将《无名灶录》和那枚铝锅碎片并排放入其中,像完成一个等待了许久的仪式。

她转身,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身后,那空无一饶石龛方向,忽然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声响。

不是金属锅盖的清脆撞击,而是一种更古老、更沉闷的“吱呀”声。

像是一口老旧的木制保温箱,被一只笨拙的手,缓缓推开了盖子。

那声音,像极了陈三皮第一次开着他那辆破电瓶车,出现在她面前时,揭开外卖箱的那个瞬间。

司空玥的脚步猛地顿住。

她没有回头。

风雪在耳边呼啸,她只是对着茫茫的晨雾,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低地了一声。

“嗯,我知道。”

风穿过寂静的街巷,吹动了南桥洞下那个炸串摊位上,一张早已被油渍浸透的播。

播的背面,画着一个的太阳,旁边那邪记得吗?”的字迹,在风中翻动,像是一次无声的点头。

而在城市无数个刚刚升起炊烟的厨房里,有人正端着一碗滚烫的米饭,在吃之前,习惯性地轻轻吹着气,对着空气,又像是对着自己,喃喃自语。

“凉了就不好吃了。”

没有人注意到,安宁局那些贴满全城的“温暖万家”通告,不知何时已被悄然撕下。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具耐心的安静,像猎人收起了枪,开始微笑着准备鲜花与绶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