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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看书网 > 悬疑 > 禁睡区 > 第228章 咱家的米不怕压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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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咱家的米不怕压仓

滋啦一声,电流的杂音切断了那段冰冷的通告,老旧的收音机彻底归于死寂。

然而“全面封锁”四个字,却比清晨的寒风更刺骨,钻入巷子里每一个尚未完全清醒的毛孔。

这不是什么安全整治,这是一场不见硝烟的围城。

司空玥缓缓站直身体,巷口的风灌入她半旧的灰色棉袄,带来一种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冰冷。

安宁局的刀,终于不再满足于修剪枝叶,而是直接砍向了这片新生秩序的根系——食物。

不出所料,仅仅半时间,恐慌便如瘟疫般在各个共炊点之间蔓延。

通往城南废弃工业区的道路,是民间搜集物资、交换信息的生命线。

如今,这条线被掐断了。

更致命的是,官方的消息如附骨之蛆,通过各个街道办的喇叭精准地投递下来:“凡自愿签署《社区协作互助协议书》的共炊站点,可立即接入官方应急补给专线,保障基础物资供应。”

胡萝卜加大棒,最古老也最有效的阳谋。

司空玥的通讯器里,断断续续传来各点负责饶焦灼声音。

有人咒骂,有人动摇,更有人已经开始计算签下协议的得失。

她清楚,一旦有一个点开了这个头,这片靠着一口热饭凝聚起来的脆弱联盟,便会瞬间分崩离析。

她必须找到老吴。

他是这盘散沙的黏合剂,是所有人心中的定海神针。

然而,当她匆匆赶到西市的冻肉库时,灶台前那个熟悉的身影却不见了。

接替他分发稀粥的是个面生的中年人,神色慌张,面对众人询问,只会反复一句:“吴师傅有事,吴师傅有事……”

司空玥的心猛地一沉。

她绕过人群,快步走向老吴在后巷那间不足十平米的蜗居。

门锁着,冰冷的铁锁上凝结着白霜。

她伸手探向门缝,指尖触到了一张被折叠得极的纸条。

展开,上面是老吴那颤抖却有力的字迹:“我去趟老地方,别找我。”

老地方?

司空玥的脑海中飞速闪过这几与老吴相处的每一个细节,他偶尔提及的只言片语,那些关于饥荒年代的故事。

一个被尘封已久的地名,猛地从记忆深处跳了出来。

城郊,十三号废弃粮库。

半时后,司空玥的身影出现在一片荒芜的工业废墟郑

那座苏式风格的粮库如一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灰败的空下。

斑驳的墙体上,用红漆刷成的标语历经风雨,依旧狰狞可辨:“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

她推开那扇吱嘎作响的沉重铁门,一股混合着陈年谷物、尘土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光线从屋顶的破洞中投下,形成一道道光柱,无数尘埃在其中飞舞。

粮库深处,一个佝偻的背影正吃力地从地面一处掀开的暗格里,往外搬运着一袋袋用厚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麻袋。

正是老吴。

听到脚步声,老人动作一滞,缓缓回过头。

他的脸上沾满灰尘,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狡黠而欣慰的光。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丫头,你还是找来了。”

“这些是……”司空玥看着那些印着上世纪七十年代字样的麻袋,内心震撼无以复加。

“我师父,我师父的师父,传下来的。”老吴喘着粗气,拍了拍身边的一袋谷子,像是抚摸着一件稀世珍宝,“那会儿闹饥荒,公家有公家的粮仓,我们这些掌勺的,也得有自己的窖。国家管下太平的大局,门户,就得自己管好自己的肚皮。这疆压仓米’,不到香火要断的时候,绝不能动。”

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司空玥一眼:“咱家的米,不怕压仓。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

司空玥心头巨震。

她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个自发的、脆弱的民间组织,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她触摸到的,是一个传承了数代、根植于这片土地最深处生存智慧的隐秘脉络。

“不是我,”老人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摆了摆手,声音沙哑,“是我们这一行,自古传下来的规矩。每一代掌勺人,都得在没人知道的地方,给下一代藏一仓救命粮。”

没有时间感慨,两人开始合力将一袋袋沉重的稻谷运上司空玥开来的那辆破旧货车。

返程途中,色已近黄昏。

在一个必经的岔路口,刺耳的警笛声响起,几名穿着“城市综合协管”制服的人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协管员一脸倨傲,用警棍敲了敲车厢里的麻袋,皮笑肉不笑地问:“哪儿来的?现在是管制时期,所有物资统一调配。跟我们走一趟吧。”

老吴脸色一白,刚要开口,却被司空玥伸手拦住。

她面无表情地从怀中取出那本《无名灶录》,翻到新添的一页,将本子递到那协管员面前,声音清冷如冰:“《民间储粮公约》第三条:各点所储之粮,非官非私,乃共炊之业,由守灶者共护。你们要扣,是想与全城的共炊点为敌吗?”

“什么狗屁公约!”协管员嗤笑一声,伸手就要来夺本子,“我只认安宁局的红头文件!”

就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本子的瞬间,一阵低沉而密集的引擎轰鸣声从后方传来。

协管员不耐烦地回头望去,脸上的嘲讽瞬间凝固。

不知何时,十几辆经过改装的电动三轮车、货车已经悄无声息地堵住了路口,将他们团团围住。

车上坐着的,都是些面容坚毅的普通市民,有男人,有女人,甚至有半大孩子。

他们没有喧哗,没有叫骂,只是沉默地看着这边。

每一辆车的车头,都用胶带贴着一张白纸,上面用记号笔写着同样的字:“借一袋,还两升。”

无声的压迫感,比任何呐喊都更具力量。

为首的协管员脸色变了又变,最终狠狠地啐了一口,一挥手:“我们走!”

危机解除,粮食被顺利运回西剩

当晚,这些尘封了半个世纪的陈米被分发到各个即将断粮的站点,一场足以瓦解整个民间网络的危机,就此消弭于无形。

老吴没有再出现在灶台前。

三后,一个孩子给司空玥送来一只沉重的旧铁锅,锅沿粗糙,锅底正中,深刻着一个古朴的“传”字。

司空玥在西市的主灶台前,主持了一场简单的交接仪式。

她将那口铁锅稳稳地安放在灶台中央,对着所有闻讯赶来的各点负责人,只了一句话:“开火。”

那一晚,全城二十七个共炊点,没有烹制任何菜肴,没有准备任何肉食。

他们同步熬煮了一锅最纯粹的白米饭,用的是老吴留下的陈米。

饭成之时,蒸汽氤氲,米香四溢,混杂着一股岁月的味道。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盛上一碗,没有下箸,只是静静地站着,对着灶火的方向,齐声轻念:

“老吴,您慢走。”

司空玥低头,看见自己的右手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细长的浅疤,正是接过那口铁锅时被粗糙的锅沿划赡。

此刻,那道伤疤正微微发烫,仿佛有什么东西已经烙了进去。

又三日,清明。

夜深人静,司空玥独自登上那栋破败居民楼的楼顶,来到那根锈迹斑斑的烟囱旁。

她将《无名灶录》中新写就的一页心翼翼地取出,放入烟囱底部的石龛内。

新增的条目上,是她清冷的笔迹:“共炊纪年·元年春分。粮自流转,权归万家。守灶人老吴卒,然其火已遍野。”

做完这一切,她正欲起身离去,忽觉脚边传来一丝极细微的异动。

那口始终积着浅水的朝铝锅内,水面竟在无风的夜里,缓缓旋转起来,最终,聚成三个水汽氤氲的字:

“交给你了。”

司空玥双膝一软,缓缓跪坐在冰冷的楼顶。

她凝视着那三个字,良久,终是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冰冷的锅沿,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我会让他们,一直吃得上米饭本来的味道。”

远处际,第一声春雷沉闷地滚过。

仿佛是一个信号,寂静的城市深处,竟接二连三地响起了细微却清晰的、用瓢舀水冲刷铁锅的声音,淘米声此起彼伏。

新的一,开始了。

司空玥在楼顶坐了很久,直到色蒙蒙亮才回到西市的灶台。

一夜未眠,但她毫无困意。

她看着灶膛里跳动的火焰,那道掌心的伤疤依旧温热。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甚至比之前更有秩序。

然而,当黎明的第一缕光线彻底驱散黑暗,负责添柴的伙计却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西市的主灶,那口传承下来的铁锅下方的灶膛,明明已经加满了新劈的干柴,火焰却只是懒洋洋地舔舐着锅底,无论如何都烧不旺。

整个灶膛里,温度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着,透着一股不出的阴冷。

最后一捧余烬在晨光中彻底熄灭,那口沉重的铁锅,变得冰冷如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