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那声来自船底的、仿佛巨兽骨骼断裂的恐怖巨响,成为了压倒“海龙号”的最后一道催命符。巨大的撞击力并非一次性的终结,而是伴随着一连串令人毛骨悚然的、木材碎裂和金属扭曲的呻吟。船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中部开始发生可怕的断裂,船头和船尾如同被无形巨手撕扯,绝望地向上翘起!
“触礁了!快跑啊!”
“船要断了!救命!”
原本还在对峙和抓捕的混乱,瞬间被更大的、源于灾和死亡的恐惧所取代。阿彪和他的手下也顾不上去抓陆文清了,惊恐地寻找着救生艇或者任何可以漂浮的东西。三爷站在剧烈倾斜的船尾,脸色铁青地看着钥匙消失的海面,又看了一眼迅速沉没的船体,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和决绝,最终也只能在亲信的护卫下,冲向为数不多的救生艇。
陆文清在船体第一次剧烈倾斜时,就凭借着过饶反应和求生本能,如同壁虎般紧紧抓住了走廊里一个固定的木质结构,才没有被直接甩飞。冰冷的、带着油污的海水如同瀑布般从四面八方涌入,瞬间就淹没了他的腿。
“如晦!念雪!”他心中大骇,嘶声怒吼,不顾一切地逆着涌动的海水和倾倒的人群,拼命冲向自己的舱房!
舱门因为船体变形已经卡死!他用肩膀疯狂地撞击着门板,嘶吼着她们的名字。
“文清!我们在这里!”门内传来沈如晦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的回应,紧接着是念雪惊恐的哭声。
她们还活着!还在里面!
陆文清精神一振,后退几步,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脚踹在门锁的位置!“哐当”一声,变形的门板终于被他踹开了一道缝隙!他奋力扒开缝隙,挤了进去。
舱房内已是一片狼藉,海水没过了膝盖,物品漂浮翻滚。沈如晦紧紧抱着念雪,蜷缩在相对较高的床铺上,脸色惨白,浑身湿透,但眼神却带着一种绝境中母兽般的坚韧。
“快走!船要沉了!”陆文清来不及多,一把将念雪从沈如晦怀里抢过来,用撕开的床单迅速将孩子绑在自己胸前,然后拉起沈如晦,淌着迅速上涨的冰冷海水,冲出了即将被完全淹没的舱房。
走廊里已经乱成一锅粥,哭喊声、咒骂声、物品碰撞声与船体解体的轰鸣交织在一起,如同地狱的序曲。海水汹涌倒灌,灯光忽明忽灭,最终彻底熄灭,只剩下从破损处透进的、惨淡的月光和远处救生艇上微弱的灯火。
陆文清紧紧拉着沈如晦,凭借着记忆和对船只结构的直觉,在黑暗、倾斜和混乱中,艰难地朝着记忆中存放救生筏的位置挪动。不断有失去重心的船员尖叫着从他们身边滑过,坠入更深的海水或撞上坚硬的物体。
终于,他们冲上了几乎已经垂直的甲板!狂风裹挟着暴雨和咸腥的海浪,劈头盖脸地砸来,几乎让人窒息。船尾部分正在急速下沉,巨大的漩涡已经形成,发出恐怖的吸力。
“那边!救生筏!”陆文清眼尖,看到靠近船头一侧,还有一个未被完全放下的、型的皮质救生筏,正随着船体的倾覆在半空中剧烈摇晃!几个船员正在那里拼命试图解开固定的绳索。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陆文清拉着沈如晦,手脚并用地爬过去。阿彪的一个手下看到他们,眼中凶光一闪,挥刀就想砍断绳索独占救生筏!
“滚开!”陆文清怒吼一声,此时也顾不得伤势,侧身避开刀锋,一个肘击狠狠撞在对方肋下,同时飞起一脚将其踹开!他此刻爆发出的力量和狠厉,让其他几个蠢蠢欲动的船员都为之一窒。
他趁机冲到筏边,用匕首疯狂砍割固定绳索!沈如晦也扑上来帮忙,用尽全身力气拉扯。
“快!快啊!”船体下沉的速度越来越快,漩涡的吸力几乎要将他们拉入深渊!
“咔嚓!”最后一根绳索终于被割断!救生筏“噗通”一声掉入下方翻涌的海水中!
“跳!”陆文清大吼一声,抱着念雪,拉着沈如晦,毫不犹豫地从高高翘起的船头甲板,纵身跃入了冰冷狂暴的怒海!
刺骨的海水瞬间淹没全身,巨大的冲击力让陆文清眼前一黑,胸前的念雪发出呛水的咳嗽和哭泣。他死死咬着牙,凭借着一股意志力,奋力划动手臂,朝着那艘在浪涛中起伏不定的救生筏游去。
沈如晦也紧随其后,冰冷的死亡威胁激发了她全部的潜能,她拼命游动着,目光死死锁定着陆文清和孩子的方向。
终于,在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前,陆文清抓住了救生筏边缘的绳索!他先将念雪托上相对平稳的筏内,然后和沈如晦一起,艰难地爬了上去。
的救生筏,如同狂风中的一片落叶,在滔巨浪和沉船形成的恐怖漩涡边缘疯狂颠簸、旋转。陆文清和沈如晦死死抓住筏边的绳索,将念雪护在中间,对抗着强烈的晕眩和呕吐福
他们回头望去,那艘承载了无数秘密和危机的“海龙号”,已经在一声最后的、震耳欲聋的断裂声中,彻底断成两截,船尾部分率先被漩涡吞噬,船头也在迅速下沉,最终消失在海面上,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旋转的死亡陷阱和零星漂浮的杂物、以及远处几艘正在拼命划离漩涡范围的艇。
三爷、阿彪……他们的命运如何,已无从知晓。
陆文清三人,凭借着这艘的救生筏,再次奇迹般地从死亡的边缘挣脱出来。但危机远未结束。他们失去了所有的给养,身处茫茫大海,风暴未息,方向不明。
“抓紧……千万别松手……”陆文清喘息着,将绑着念雪的布带在自己腰间又绕了一圈,对着几乎虚脱的沈如晦喊道。
沈如晦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冻得发紫,她用力点零头,一只手紧紧抓着绳索,另一只手将念雪更紧地搂在怀里。劫后余生的庆幸被眼前更大的生存危机所取代。
风暴依旧在肆虐,雨水和海浪不断浇打进筏内,他们必须不停地向外舀水,才能防止筏子沉没。寒冷、饥饿、干渴,以及随时可能被下一个巨浪掀翻的恐惧,如同跗骨之蛆,折磨着他们的精神和肉体。
不知在风浪中漂泊了多久,当边隐隐泛起一丝微光,风暴的势头终于有所减弱时,三人几乎都已到了极限。陆文清肩头的旧伤在冰冷的海水和剧烈的动作下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包扎的布条,但他强忍着一声不吭。念雪因为寒冷和惊吓,发起镣烧,蜷缩在母亲怀里瑟瑟发抖。沈如晦则凭借着一股不让女儿失去母亲的意念,死死支撑着。
就在陆文清意识开始模糊,觉得或许这次真的撑不过去的时候,一直紧盯着远方的沈如晦,忽然用沙哑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喊道:
“文清!看……看那边!是……是陆地!!”
陆文清猛地抬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在晨曦微露的海平线上,一个模糊的、深色的轮廓,隐约可见!
不是幻觉!那连绵的、不同于海平面的颜色和形状——是海岸线!他们飘到陆地附近了!
绝境之中,希望再次如同旭日,刺破了沉重的黑暗!
“划过去!快!”陆文清精神大振,不顾身体的剧痛和虚弱,抓起筏子里唯一的一支备用短桨,和沈如晦一起,拼命朝着那片陆地的方向划去。
虽然距离看似不远,但在体力耗尽、海流复杂的情况下,这段路程依旧艰辛无比。当救生筏最终被一个浪头推上柔软沙滩时,三人几乎连爬出筏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们瘫倒在冰冷潮湿的沙滩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感受着身下坚实大地的触感,泪水混合着海水,不受控制地流下。
又一次……活下来了。
陆文清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一片陌生的、植被茂密的海岸,与他记忆中任何已知的地点都对不上。不是槟城,也不是之前困守的孤岛。
他们被风暴和海流带到了哪里?
他低头,看着怀中因为抵达安全之地而终于放松下来、沉沉睡去的念雪,又看了看身边虽然疲惫不堪、眼中却重新燃起求生火花的沈如晦。
无论这里是何处,他们都必须活下去。
他轻轻握住沈如晦冰冷的手,低声道:“我们……到了。”
沈如晦回握住他的手,用力点零头,目光望向那片未知的、郁郁葱葱的丛林深处。
新的未知,新的挑战,已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