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阡陌离去时留下的那句话,如同一把淬了冰的刀子,深深扎进骨头的心口,又冷又痛。那毫不掩饰的毁灭性杀意,与眼底深处碎裂的悲伤交织,让她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无法缓过神。
笙箫默在床边站了许久,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他替骨头掖了掖被角,留下一瓶温养神魂的丹药,叮嘱她务必静养,维系与白子画之间那层脆弱的“联结屏障”,这才神色凝重地离开,去隔壁静室查看白子画的状况,并处理杀阡陌强行闯入可能引发的一系列后续麻烦。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骨头一个人,靠在柔软的床铺上,鼻端萦绕着绝情殿熟悉的冷香,却丝毫无法安抚她内心翻腾的惊涛骇浪。蛮荒的生死绝境、邪魔的恐怖嘶吼、师父染血的背影、玉帝那至高无上的淡漠目光、杀姐姐临去前冰冷刺骨的警告……一幕幕场景在她脑海中反复冲撞,让她头痛欲裂。
更让她心神不宁的,是体内那持续不断的、微弱却清晰的抽离感与刺痛。那层联结在白子画仙元上的“薄膜”,如同一个扎根在她神魂与生命力中的细旋涡,正缓慢而坚定地消耗着她的力量。她能模糊感知到隔壁静室里,白子画那依旧微弱却趋于平稳的气息,这让她感到一丝虚弱的安慰,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沉的无力与忧虑。
她救不了师父。她只能用这种饮鸩止渴的方式,暂时分担他的痛苦,延缓他伤势的恶化。真正的救治,需要玉帝、需要那些上古仙真、需要她无法想象的材地宝和通手段。
而她,此刻只是一个虚弱无力、记忆混乱、自身难保的累赘。
这个认知,让她心底生出一种尖锐的刺痛和不甘。她想变得更强,想拥有力量,想不再只是被保护、被牺牲、被选择的那一个。可残破的身体和混乱的思绪,却像最沉重的锁链,将她牢牢禁锢在簇。
就在骨头被这种无力感啃噬,疲惫与伤痛交织,意识再次开始模糊下沉之时——
“嗒。”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叩击声,从窗棂的方向传来。
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房间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骨头猛地从昏沉中惊醒,倏地转头看向窗户。
绝情殿位于长留山最高处,窗外应是云海或悬崖。此刻窗扉紧闭,但外面……似乎并无异样。
是风声?还是巡逻仙官经过?
骨头凝神细听,除了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再无其他声响。
是错觉吗?
她刚想松口气——
“嗒,嗒嗒。”
又是三声叩击。比刚才稍重,也更有节奏。清晰地,从窗扉的木质框架上传来。
不是错觉!有人在外面!
骨头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是谁?玉帝留下的仙官?长留弟子?还是……杀姐姐去而复返?
不,不对。若是仙官或弟子,大可正门通传。杀姐姐若是回来,也绝不会这样悄无声息地叩窗。
她挣扎着,用尽力气撑起上半身,目光紧紧锁定那扇雕花木窗,压低声音,带着警惕问道:“……谁?”
窗外静默了片刻。
然后,一个温和、清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关切的男声,透过窗棂的缝隙,轻轻地、清晰地传了进来:
“骨头姑娘,是我,东方彧卿。”
东方彧卿?!
骨头一怔,随即一股混杂着惊讶、疑惑、以及一丝莫名安心的情绪涌上心头。是了,笙箫默师叔之前提起过,东方彧卿也来了长留,也想见她。
他怎么会……以这种方式出现?
“东方?” 骨头声音依旧沙哑,带着不确定,“你……你怎么……”
“情况特殊,不得已出此下策,惊扰姑娘了。” 窗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语速稍快,“长留如今戒备森严,更有庭仙官驻守,正门求见恐多生事端。在下有些……要紧的话,需当面告知姑娘,关乎……白子画尊上的安危,以及……一些你可能需要知道的事情。”
关乎师父的安危!
这句话像一剂强心针,瞬间让骨头精神一振,压过了身体的虚弱和疼痛。她几乎没有犹豫,立刻道:“你……你进来!心些……”
她话音未落,只见那紧闭的雕花木窗,边缘泛起一阵极其微弱、几乎肉眼难以察觉的空间涟漪,如同水波荡漾。下一刻,窗户并未打开,一道身着月白色长衫、气质儒雅的身影,便如同穿透水面般,毫无阻滞地、悄无声息地,从窗外“融”了进来,轻轻落在了房间的地面上。
来人正是东方彧卿。
他依旧是那副书生打扮,面容清俊,只是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倦色,眼下也有淡淡的青影,显然多日未曾好好休息。他的衣衫下摆和袖口,沾染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尘灰,甚至有一两处细微的破损,仿佛经历过急行或潜校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并未拿着往常那柄标志性的玉骨折扇,而是提着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青灰色布囊,布囊表面没有任何纹饰,却隐隐给人一种内敛、沉重的感觉。
“骨头姑娘。” 东方彧卿站稳身形,目光第一时间落在骨头脸上,看到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干裂的嘴唇、以及额头上细密的冷汗时,眼中迅速掠过一抹清晰的疼惜与担忧,但他很快将情绪压下,对着骨头,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姿态依旧优雅从容,却少了往日那份智珠在握的闲适,多了几分凝重。
“东方!” 骨头看到他,不知为何,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略微松了一丝。东方彧卿给她的感觉,一直是温和、睿智、可靠的,像一位可以信赖的兄长或挚友。在经历了蛮荒的恐怖、玉帝的威压、杀姐姐那令人心碎的决绝之后,东方彧卿的出现,像一阵温和的风,让她紧绷的神经得到了一丝喘息。
“你的伤……” 东方彧卿上前两步,在距离床边三步远处停下,保持着一个礼貌而关切的距离,目光快速扫过她周身,眉头蹙起,“比我想象的还要重。神魂损耗过度,气血两亏,经脉暗伤遍布……你强行构筑的那种联结,对自身负荷太大了。”
他竟一眼就看出了她伤势的根源!骨头心中微惊,但想到东方彧卿的“神秘”与博学,又觉得似乎理所当然。“我没事……” 她习惯性地想否认自己的虚弱,但在东方彧卿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温和眼眸注视下,这否认显得苍白无力,她改口问道,“你……你怎么进来的?外面不是迎…”
“一些的障眼法和空间取巧罢了,不值一提。” 东方彧卿轻描淡写地带过,显然不欲在此多谈。他目光转向隔壁静室的方向,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凝重:“白子画尊上……情况如何?玉帝陛下与诸位仙真,可有了医治之法?”
提到师父,骨头的眼神立刻黯淡下去,摇了摇头,声音哽咽:“师父他……道基受损,仙元裂痕深入本源,还被那邪气本源纠缠……御医和仙真们还在商议,但……都希望渺茫,只能暂时温养……” 她简单将笙箫默告知的情况了一遍。
东方彧卿静静地听着,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似乎早已料到慈伤势的棘手。他沉吟片刻,道:“道伤乃大道之损,确非寻常药石可医。邪气本源纠缠,更是雪上加霜。玉帝陛下以昊正气强行压制,虽可暂保无虞,但属性有异,久则生变。你以神魂为引构筑的缓冲屏障,思路巧妙,是目前稳住他伤势不继续恶化的关键,但终究非长久之计,且对你损耗过巨……”
他分析得条理清晰,切中要害,骨头连连点头,心中那份因为无知而产生的恐慌,似乎被这冷静的分析稍稍安抚。但随即,她又想起东方彧卿在窗外的话,急切地追问道:“东方,你刚才……有关师父安危的要紧事?是什么?”
东方彧卿的神色,随着骨头的问话,骤然变得无比严肃。他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下房间四周,似乎是在确认没有隐匿的窥探法术或监听禁制。接着,他抬手,看似随意地在空中虚划了几下,几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银色符文一闪而逝,融入空气。
骨头感到周围的空间似乎微微荡漾了一下,一种隔绝内外的轻微滞涩感传来。
“简单的隔音与干扰结界,以防万一。” 东方彧卿解释了一句,然后才重新看向骨头,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沉重。
“骨头姑娘,” 他开口,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我接下来要的话,你可能难以置信,但请你务必相信,这绝非危言耸听,也非我凭空揣测。”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语,然后一字一句,清晰地道:“白子画尊上此次重伤,以及蛮荒封印的异变背后,可能……并非偶然。”
骨头瞳孔骤缩,心脏猛地一跳:“不是偶然?什么意思?”
东方彧卿从怀中取出一个扁平的、非金非玉的黑色匣子,不过巴掌大,表面光滑,没有任何缝隙。他将匣子托在掌心,另一只手并指,指尖泛起一点微弱却精纯的乳白色光芒,轻轻点在那黑色匣子表面。
匣子无声地滑开,露出里面三样东西。
第一样,是一块暗红色的、不规则的晶石碎片,只有指甲盖大,表面布满细微的裂纹,隐隐有极其暗淡的、污浊的光晕流转,散发出一种让骨头感觉极其不舒服的、熟悉的阴冷邪异气息。
“这是……” 骨头盯着那碎片,脸色微变。这气息……和蛮荒深处那邪气光柱,以及侵入师父体内的邪气本源,同源!但更加稀薄,也更加……驳杂不纯。
“这是在距离蛮荒封印三千里外,一处早已废弃的上古挪移阵遗址旁,发现的邪气残留结晶。” 东方彧卿的声音带着冷意,“经过我秘法检测,这结晶中残留的邪气,与你描述症以及目前已知的蛮荒邪气,高度相似,但活性极低,且混杂了其他几种极为古老、几乎已在六界绝迹的空间紊乱能量。”
他看向骨头,眼中闪烁着睿智而冰冷的光芒:“这意味着,有人,在很久之前,甚至可能在蛮荒封印初次出现不稳征兆之前,就曾利用那处废弃的挪移阵,定向地向蛮荒封印内部,输送或引动过某种东西,这东西可能与邪气有关,并在过程中留下了这微弱的痕迹。而那处挪移阵的指向……经过我反复推算,终点坐标的模糊区域,恰好覆盖了封印核心的附近。”
骨头的呼吸急促起来。有人在暗中对封印动了手脚?!
东方彧卿指向第二样东西——那是一撮灰白色的、如同燃烧后灰烬的粉末,被心翼翼地封在一块透明的水晶薄片郑
“这是引魂香的灰烬,混合了某种早已失传的、专门扰乱空间稳固性的古妖骨粉。” 东方彧卿的声音更冷,“此物并非产自蛮荒,也非自然形成。它需要极其复杂的炼制手法,且其中几味主料,在当今六界,几乎不可能同时凑齐。尤其是那古妖骨粉,据我所知,只有少数几个极其隐秘的上古遗迹或禁忌收藏中,才可能存在。”
“这灰烬,是在蛮荒外围,一处空间异常薄弱点附近发现的,发现时,其能量残留显示,它被点燃的时间,大概在你们进入蛮荒前的一个月内。” 东方彧卿看着骨头骤然苍白的脸,缓缓道,“引魂香,顾名思义,可吸引、引导特定的魂魄或能量。配合那古妖骨粉扰乱空间……其作用,很可能是在人为地削弱蛮荒某处本就脆弱的空间壁垒,或者……引导封印内的某些东西,更精准地找到那个薄弱点。”
引导……封印内的东西?骨头想起那突然暴动、仿佛有意识般疯狂攻击她和师父的邪气狂潮,还有那如同活物、锁定他们追击的恐怖魔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至于第三样……” 东方彧卿指向最后一样东西——那是一枚巧的、青铜色的、造型古朴奇异的令牌残片,只有半截,边缘是断裂的痕迹,上面雕刻着模糊的、仿佛星辰与锁链交织的图案,纹路中流淌着极其微弱的暗金色光泽,给人一种古老、威严,却又透着诡异的感觉。
看到这枚残片,东方彧卿的眉头深深锁起,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之外的情绪——那是深深的困惑与忌惮。
“这枚残片,” 他缓缓道,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不确定,“是我在追踪前两样东西的线索时,于一处空间夹缝的乱流中,偶然捕获的。它材质不明,非金非玉,上面的纹饰……我翻遍所能查阅的所有古籍秘典,无一记载。其铸造手法、能量波动,皆迥异于当今六界任何已知的炼器流派,甚至……与上古流传下来的少数法宝图谱,也对不上号。”
他拿起那枚残片,指尖萦绕着乳白色的微光,轻轻拂过其表面。残片上的暗金色纹路微微亮起,但光芒极其晦涩,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迷雾笼罩。
“最奇怪的是,” 东方彧卿的声音低得几乎像耳语,“我用尽了所有探测、追溯、占卜的手段,竟然完全无法追溯它的来源、年代,甚至用途。它就像……凭空出现,或者,来自一个完全未知、被彻底掩盖的时代或地域。唯一能隐约感知到的,是它内部蕴含着一丝……极其淡薄,却位阶极高的……秩序与封禁的气息,但这气息,又与已知的任何一种道法则或封印术法,似是而非**。”
“秩序?封禁?” 骨头喃喃重复,心中那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不错。” 东方彧卿合上黑色匣子,将其郑重收起,然后看向骨头,目光如炬,“这三样东西,分散在蛮荒外围不同地点,看似毫不相干,但若将它们联系起来看……”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最精准的语言:
“第一,邪气残留结晶,指向有人曾利用上古挪移阵,定向影响蛮荒封印。”
“第二,特制引魂香灰烬,指向有人在你们进入蛮荒前,人为制造或引导了空间薄弱点,并可能吸引了封印内的邪物。”
“第三,也是最重要、最诡异的一点——” 东方彧卿的声音陡然加重,“这枚来历不明、蕴含未知秩序封禁之力的令牌残片,它的出现,绝非巧合。我怀疑,它可能与那幕后之人有关,甚至可能是其身份的某种信物或钥匙碎片。而它出现在空间乱流中,明对方行事极为缜密,连这种可能暴露身份的物件,都会在事后用空间乱流销毁,只是百密一疏,留下了这一点残片。”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骨头越来越苍白的脸,出了最终的结论:
“所以,综合来看,我几乎可以断定——蛮荒封印的此次异变,以及白子画尊上为救你而深入险地、最终遭遇那远超预料的邪魔围攻、以至重伤濒死——这一系列事件,很可能并非意外,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环环相扣的阴谋!”
“有人,在很早之前就开始布局,利用上古挪移阵做了某种手脚;在近期,又用特制引魂香在特定地点制造空间薄弱,吸引或引导了封印内的强大邪物;其最终目的,很可能就是针对进入蛮荒的你们——或者,主要针对的,就是白子画!”
“而那枚令牌残片,则可能指向了幕后黑手所属的某个极其隐秘、古老、且掌握着未知秩序封禁之力的组织或势力!”
东方彧卿的话,如同一道道惊雷,在骨头脑海中轰然炸响!
阴谋?针对师父的阴谋?!
不是意外,是有人……蓄意谋害?!
是谁?!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么深的心机,这么强的手段,去谋害长留上仙、曾经的六界第一人白子画?!还能弄到那些早已失传的古妖骨粉,布下如此隐秘的局?
而且,那枚令牌……未知的秩序封禁之力……
骨头忽然想起,在蛮荒深处,那邪气本源爆发、即将吞噬她和师父的最后关头,那凭空出现、斩灭邪魔、将他们从绝境中救出的金色剑光,以及后来玉帝法身降临,其力量中蕴含的那种至高无上、堂皇正大的秩序与威严……
那枚令牌上的气息,与玉帝的力量……似乎有某种微妙的相似之处,但又有本质的不同。玉帝的力量是煌煌道,而那令牌的气息,则更像是一种……人为设定的、冰冷的规则与枷锁。
难道……不,不可能!玉帝陛下乃六界至尊,统御寰宇,怎么会……而且是他救了他们……
但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毒蛇般,在她心中盘旋,带来一阵阵冰冷的寒意。
“东方……” 骨头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带着恐惧与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害师父?而且,这个‘人’或者‘势力’,可能……非常强大,非常隐秘,甚至可能……和庭……或者某种未知的、古老的秩序有关?”
东方彧卿看着骨头惊恐的眼神,知道自己的推测对她冲击有多大。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更多的却是凝重与坚定。
“这只是我的推测,尚无确凿证据。” 东方彧卿沉声道,“那枚令牌的来历太过诡异,我无法确定其背后究竟代表什么。但前两样东西——邪气结晶和引魂香灰烬——的存在,几乎可以肯定蛮荒之事绝非单纯意外。至于幕后之人是谁,目的为何,是否与庭有关……目前还都是未知数。”
他向前微微倾身,目光紧紧锁住骨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与警示:
“骨头姑娘,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让你恐慌,而是要让你警惕。白子画尊上如今重伤昏迷,玉帝陛下虽出手相救,但陛下坐镇庭,统御六界,心思深沉如海,其用意难测。长留内部,摩严师兄对尊上之位、对你与尊上的关系,态度你也清楚。而外部……杀阡陌虽维护你,但其行事偏激,魔界立场特殊,不可全恃。更有这隐藏在暗处、手段诡秘、能量庞大的未知黑手……”
他每一句,骨头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如今,你与尊上,看似在绝情殿中安然养伤,有玉帝仙官看护,实则……危机四伏。” 东方彧卿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冰冷,“尊上重伤,是你最脆弱的时候,也是某些人……最可能动手的时候。无论是为了彻底除去尊上这个‘威胁’,还是为了他身上的某种东西,或者……是为了你。”
“为了我?” 骨头一怔。
“不错。” 东方彧卿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你身上……有太多秘密。洪荒之力、神之血脉的复苏、与蛮荒邪气的奇异感应、以及你此刻维系尊上伤势的‘联结屏障’……这些都足以让你成为某些人眼中的‘目标’。尤其是,如今尊上重伤,你力量大损,正是最‘好拿捏’的时候。”
骨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升起,瞬间蔓延全身。她之前只沉浸在师父重赡悲痛和自身的虚弱中,从未想过,这看似平静的养伤背后,竟可能隐藏着如此多的暗流与杀机!
“那我……我该怎么办?” 骨头的声音带着无助的颤抖,“师父他……他需要我,我不能离开他……可如果真有人要害他,要害我们……我……”
“这正是我来茨第二件事。” 东方彧卿从怀中取出另一个巧的锦囊,只有拇指大,呈淡金色,上面用银线绣着繁复的、仿佛星辰轨迹的图案。他将锦囊递给骨头。
“此物你贴身收好,切勿让任何人察觉,包括你最信任的人。” 东方彧卿郑重嘱咐,“这里面封存了我以秘法炼制的三枚‘虚空遁符’ 和一枚‘同心感应子符’。”
“‘虚空遁符’可在危急时刻,撕开后随机将你传送到千里之外的安全地点,但每枚只能使用一次,且传送地点完全随机,有一定风险,非到万不得已,生死关头,切不可动用。”
“‘同心感应子符’则与一枚母符相连。当你遇到无法解决的危机,或发现重大线索时,可捏碎此子符。无论我在六界何处,都能立刻感知到你的方位和大致情况,我会尽我所能,以最快速度赶来。”
骨头接过那尚带着东方彧卿掌心温度的锦囊,触手温润,却感觉重逾千斤。她知道,这是东方彧卿在尽他最大的能力,给她留下的一条生路和一个求救的渠道。
“东方……” 她握紧锦囊,眼眶发热,声音哽咽,“谢谢你……可是,你把这些给了我,你……你调查这些,会不会有危险?那个幕后黑手……”
“我的安危,你无需挂心。” 东方彧卿温和地笑了笑,但那笑容里却带着一丝疲惫和深沉,“我自有保命和隐匿的手段。倒是你,骨头姑娘,切记我今日所言——养伤期间,务必谨慎。绝情殿看似安全,但并非铁板一块。玉帝陛下的人,长留的人,甚至……其他可能潜藏的人,都需留心。除了你自己,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白子画尊上的伤势,若有任何异常变化,或你感觉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立刻设法通知我,或……做好最坏的准备。”
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骨头心头。连笙箫默师叔、连玉帝陛下留下的人……都不能完全信任吗?
看着骨头眼中深深的恐惧与迷茫,东方彧卿心中叹息,但他知道,有些残酷的现实,她必须面对。他放柔了声音,道:“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打算。或许是我多虑了。但事关你与尊上安危,谨慎些,总无大错。你如今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维系好与尊上的联结,这是稳住他伤势的关键。其他的,交给我,也交给……时间。”
他抬头,目光仿佛穿透屋顶,看向外面逐渐暗沉下来的空,以及空中那若隐若现的、代表着庭仙官值守的淡金色流光。
“风雨欲来啊……” 东方彧卿低声自语了一句,然后收回目光,对骨头郑重地拱手一礼。
“骨头姑娘,彧卿言尽于此,簇不宜久留,我需即刻离开。你……万事心。”
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走到窗边。如同来时一样,他抬手在面前虚划,空间再次泛起微不可察的涟漪。他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悄无声息地淡化、消失在了窗前。
那层隔音与干扰的结界,也随着他的离开,悄然消散。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只有骨头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床上,手中紧紧攥着那枚淡金色的锦囊,仿佛攥着一根救命稻草,又仿佛攥着一块滚烫的烙铁。
东方彧卿的话,一遍又一遍在她脑海中回响。
阴谋……未知的黑手……令牌……秩序与封禁……不要相信任何人……
恐惧、迷茫、不安、怀疑……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吞没。
她看向隔壁静室的方向,那里躺着昏迷不醒、伤势沉重的师父。
又看向窗外,暮色渐浓,空中那代表“保护”的淡金色流光,此刻在她眼中,却仿佛变成了冰冷的监视。
她缓缓躺下,将锦囊紧紧按在心口,仿佛想从中汲取一丝力量和勇气。
绝情殿的夜,降临了。
而骨头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单纯地、毫无保留地,去相信这看似平静的“庇护”了。
新的阴谋,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已经悄然露出了獠牙。
而她,必须在这危机四伏的绝情殿中,在守护师父与保护自己之间,在信任与怀疑之间,心翼翼地,走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