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变味儿了。
原本是那种带着冰碴子的冷冽刮在脸上像刀割。可现在这风里夹杂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腥臭就像是把一堆烂肉扔进发酵了三年的泔水桶里再拿棍子使劲搅和了一通。
“呕——”
雪崖关的城头上新兵蛋子二狗扶着墙垛吐得苦胆水都快出来了。
“瞧你那点出息。”
老兵油子王大锤狠狠嘬了一口旱烟虽然他也被这味儿熏得脑仁疼但嘴上还得撑着“这才哪到哪?等会儿要是真打起来肠子肚子流一地你不得直接吓尿了?”
“不、不是王叔。”
二狗抹了一把嘴脸色煞白指着城墙外面那片黑压压的迷雾,牙齿打颤,“你听那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王大锤眯起眼。
那片从葬雪原深处涌出来的黑雾此刻正像是涨潮的海水一样无声无息地漫过了护城河。
没有战鼓没有号角。
只有一种密密麻麻、让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
就像是无数只脚踩在冻硬的雪地上。
“不对劲。”
王大锤猛地磕掉烟袋锅里的火星一把抓起靠在墙边的长矛扯着嗓子吼道:“全员戒备!点火把!把那该死的雾给我照亮!”
“呼——”
数十个火油桶被扔下了城墙。
火光炸裂的瞬间那一幕成了二狗这辈子——也是极其短暂的余生中见过的最恐怖的画面。
雾散了。
露出了下面那些东西。
那不是人也不是妖兽。
那是扭曲的噩梦。
有长着七八条腿的雪狼浑身皮肉外翻流淌着黑色的脓水;有脑袋上顶着好几张人脸的巨熊每一张脸都在发出凄厉的尖笑;更多的是一种像蜘蛛一样趴在地上的人形怪物,四肢反关节扭曲嘴里长满了锯齿般的獠牙。
它们挤在一起像是一地蠕动的蛆虫。
被火光一照无数双猩红的眼睛齐刷刷地抬了起来死死盯着城头上的活人。
“饿……”
“肉……”
这一声低语像是打开霖狱的阀门。
“吼——!!!”
下一秒那种令人窒息的死寂被打破了。黑色的潮水瞬间沸腾无数怪物发了疯一样冲向高达百丈的城墙。
它们没有云梯,也不需要攻城锤。
它们那是用爪子扣进墙缝里像是壁虎一样疯狂地往上爬!速度快得只能看到一道道残影!
“射箭!快射箭!”
守备统领凄厉的吼声在城头炸响。
漫的符文箭雨倾泻而下。
“噗噗噗!”
利箭入肉的声音不绝于耳。
可让所有守军绝望的是那些怪物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疼。
一只雪狼被射穿了脑袋却依然张着大嘴一口咬住了旁边那个士兵的腿;那个士兵惨叫一声挥刀砍断了狼头可那颗断掉的狼头依然死死咬着他的肉不松口。
“啊!我的腿!它在吸我的血!”
那个士兵疯狂地甩动着腿却发现伤口处迅速发黑,一股黑色的纹路顺着血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全身蔓延。
仅仅三个呼吸。
士兵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抬起头原本清澈的眼眸瞬间被墨色填满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手中的战刀毫无征兆地砍向了身边的战友。
“噗嗤!”
那个正准备过来帮忙的同伴脑袋直接搬了家。
“老李!你疯了?!”
周围的人惊骇欲绝。
“他不是老李了!他变了!快杀了他!”
王大锤一矛捅穿了那个变异士兵的胸膛,转头对着吓傻聊二狗怒吼:“别愣着!别让它们咬到!这玩意儿有毒!见血就变!”
这不是战争。
这是一场瘟疫。
是一场不可逆转的、病毒式的扩散。
只要被抓伤、咬伤甚至只是沾染到了那些怪物的黑色血液,就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失去理智沦为新的怪物转身将屠刀挥向自己的袍泽。
防线瞬间崩溃。
原本坚不可摧的雪崖关若是面对正规军哪怕守上三个月都不成问题。
可现在敌人就在身边就在身后甚至就在自己的身体里。
恐惧比刀剑更锋利。
“守不住了……根本守不住!”
统领看着城头上越来越多的战友倒下又重新站起来变成嗜血的野兽眼中的光芒一点点熄灭。
他看到那只巨大的、长满了人脸的魔熊已经爬上了城头一巴掌将一座箭塔拍得粉碎。
他看到无数黑色的影子涌入城内街道上的百姓从惊恐尖叫变成了一片片行尸走肉的嘶吼。
这座屹立北境三千年的雄关完了。
“点火……”
统领浑身浴血,手中的剑已经卷龋他踉跄着冲向烽火台那是最后的希望是给身后亿万生灵最后的警示。
一只变异的怪鸟俯冲而下锋利的爪子刺穿了他的后背,将他狠狠钉在地上。
“啊——!!!”
统领发出一声绝望的怒吼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的火把用力掷向了那个早已堆满了狼粪和油脂的烽火台。
火把在空中划出一道凄美的弧线。
“一定要点着啊!”
“呼——”
火焰腾空而起。
紧接着一股浓烈至极的、直冲云霄的黑色狼烟在这漫风雪中如同一条愤怒的黑龙咆哮着冲向苍穹。
那是代表着最高危机的狼烟。
那是亡国的信号。
统领看着那升起的烟柱嘴角露出了一丝解脱的笑意。下一刻他被无数扑上来的怪物彻底淹没。
雪崖关陷落。
而那道狼烟就像是一个恐怖的信号瞬间点燃了整个北境防线的恐慌。
黑暗真的来了。